夜风轻拂，廊檐下的灯笼微微晃动，洒下一片朦胧的橘光。王熙凤踩着细碎的步伐走在青石小径上，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她的眉头微蹙，眼神却游离在远方，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致。
“这还真是头一遭啊……”她心里暗暗嘀咕，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堂堂凤辣子，居然会请求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子帮忙。”可奇怪的是，胸口并未感到憋闷，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这几日，含悦的身影似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清晨推开窗，总能看到那个女子端着一碗亲自熬的热粥站在门前，笑眯眯地说：“姐姐早安，这是我找伊姑娘学做的粥，尝尝罢。”然后两人便像多年的老友般自然地相处，或闲聊几句，或默默对坐，连静谧也变得温暖起来。
今日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书房，账册摊开在桌上，墨香混着烛火的气息弥漫开来。王熙凤盯着那一页纸，目光在数字间跳动，“三两六钱？三两九钱？”她皱了皱鼻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咦，怎么不对劲？”
正想着唤平儿来帮忙，耳边却猝不及防响起一个柔软的声音：“姐姐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抬头看去，含悦将杯盏递到她手边，笑意浅浅，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熟悉她的习惯。
王熙凤愣了一下，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咕噜”声划破寂静。随即她把账本往桌沿一推，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来帮我看一眼，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含悦没有推辞，拿起账本认真翻阅起来。烛光映照下，她的指尖滑过纸页，声音低缓而笃定：“这里多记了三钱银子，想是记账的人抄录时粗心所致。”她点了点那行字迹，语气平静如水。
王熙凤凑过去瞧了瞧，果然是这样！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啧”，惊叹脱口而出，“你竟然这么厉害，比府里那些天天算账的下人还精准！”
含悅垂眸笑了笑，语气淡淡的：“从前为了活命，哪里敢出错？铜板都得数清楚，否则挨打是常事。”
话虽轻描淡写，却让王熙凤心头猛地一颤。她侧过脸看着含悦，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她拍了拍桌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含悦，省亲那天，你陪在我身边罢。”
“什么？”含悦怔住，惊得手中的账本差点掉落，“可我的身份——”
“我说行就行！”王熙凤打断她的话，攥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你比那些只知道搬弄是非的公子丫鬟婆子小厮有用多了。再说了，贾府谁敢违逆我的意思？”
含悦望着她，眼中泛起一丝湿润的光芒。“既然姐姐相信我，那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她低声应道，每一个字都格外郑重。
窗外，明月已悄悄攀上了枝头，皎洁的光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王熙凤松开手，靠回椅背，长长吁了口气。这一刻，连压在肩上的责任，竟然也显得没那么沉重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