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沈砚白,已经长到了一米七。
训练营的日子像把淬了火的刀,把他身上所有多余的肉都削掉了,只剩紧实的肌肉和冷硬的线条。
他学会了读唇语,学会了用手语表达复杂的意思,学会了在黑暗里听风辨位,在暴雨中精准射击。
每次考核,他都是第一。
不是因为天赋,是因为他不要命。
一个陌生的男人亲自来接他。
黑色的宾利停在训练营门口,车窗降下时,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审视:“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沈砚白站得笔直,用手语回答:因为我最合适。
“不,”男人笑了,带着点残忍的欣赏,“因为你最像条狼。饿过肚子的狼,才懂得怎么为主人守住骨头。”
车子驶入沈家老宅时,沈砚白掀起一点车窗缝隙。
满园的蔷薇开得正盛,粉的、红的、白的,铺成一片流动的花海。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气,和三年前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被带到花园深处的暖房。玻璃穹顶下,种着各种各样的热带植物,潮湿的热气裹着花香扑面而来。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白色藤椅上看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沈砚白的呼吸顿了顿。
不是记忆中那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了。她长开了些,脸颊有了点血色,眼睛弯起来时,像含着两汪清泉。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柔软,像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好久不见。”她开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笑意。
沈砚白猛地攥紧了拳头。
她记得他?在那么多孩子里,她竟然记得他?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身后的男人用眼神制止。
他只能往前走,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年来的训练教会他如何面不改色地折断敌人的手腕,却没教过他,该怎么面对一个突然变得温柔的“主人”。
沈亦椿合上书,放在手边的小桌上。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像在欣赏一件完成品:“看起来长高了很多。训练很辛苦吧?”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下头,用手语比划:不辛苦。
她看得懂。或者说,她身边的女佣立刻低声翻译了他的意思。
“那就好,”她笑得更温柔了,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吧。这里的蔷薇刚开,你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沈砚白没动。
训练营的教官说过,在主人面前,骑士永远不能与她平起平坐。
男人在他身后轻咳一声:“大小姐让你坐,就坐。”
他这才拘谨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
眼角的余光里,她正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壶,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和他布满老茧、带着伤疤的手,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以后,就由你负责我的安全了。”她给他倒了杯花茶,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
沈砚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茶杯在他掌心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她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收回手,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花瓣。
水面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眼神僵硬,表情紧绷。而对面的少女,正悠闲地翻着书页,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这就是他用三年时间换来的归宿。
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却让他本能感到危险的主人。
男人离开了,暖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花香弥漫在空气里,安静得能听到她翻动书页的声音。
沈砚白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他挺直脊背,右手按在左胸,做出训练营里反复练习过的礼仪手势。
——我的生命,属于您。
没有声音,只有沉默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沈亦椿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低垂的头顶。
她看着他短短的黑发里,还藏着几处没褪尽的伤痕,看着他紧绷的脖颈线条,像头蓄势待发的小兽。
她轻轻笑了,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知道了。起来吧,John。”
他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奇异的温柔。
沈砚白没有立刻起身。
他跪在原地,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这片甜腻的花香里,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场以“守护”为名的契约,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而他的主人,远比他想象中更懂得如何驯服一头“狼”。
她的温柔,或许比三年前那双冷漠的眼睛,更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