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窗外的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被晚风卷着，斜斜地打在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沈冬予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冬予靠在沙发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一本精装书，视线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在对面的金珉奎身上。

他没起身，甚至没换个更礼貌的姿势。

刚被阿姐削好的苹果块还放在水晶碟里，散着淡淡的果香，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块碍眼的家具。

金珉奎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僵，手心里沁出点薄汗。他其实认得沈冬予——何止认得。

前阵子团队聚餐，队长的平板上整天循环播放沈冬予主演的电视剧，那里面的他彬彬有礼，笑起来时眼角弯弯，活脱脱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粉丝都叫他“国民弟弟”，说他是娱乐圈里最干净的存在。

可眼前这人……

金珉奎偷偷抬眼瞥了瞥。

沈冬予穿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领口松松地堆在颈间，露出的锁骨线条利落得像刀刻。他没上镜时那种刻意柔和的滤镜，眉眼间的轮廓冷硬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人的时候带着种天生的倨傲，像是在打量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金珉奎我……

金珉奎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紧。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是沈亦椿花钱雇来的玩伴？还是说只是偶尔陪大小姐打打游戏的陌生人？

这两种说法，怎么听都透着股不伦不类的尴尬。

沈冬予终于动了动，不是为了理他，而是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

银质袖扣在暖光下闪了闪，是某个意大利老牌工坊的限量款，金珉奎在时尚杂志上见过，价格够他买一套市中心的公寓。

金珉奎Sprout先生？

金珉奎试探着开口，把“您”字咽了回去。

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人不仅是电视剧里的明星，更是她的弟弟——那个在交谈中偶尔出现的弟弟，是真正在云端上的人。

沈冬予这才舍得把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像是在消化这个称呼。

他的声音很淡，带着点沙哑，却字字清晰。

沈冬予我不认识你。

言下之意，你是谁，与我无关，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金珉奎的耳朵有点发烫。

他想起队友们对着沈冬予的海报尖叫的样子，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粉的偶像私下里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甚至能想象到队长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是不是对你翻白眼了”的场景，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金珉奎我是……

他攥了攥手机，后壳上的裂纹硌得手心发疼。

金珉奎我是seventeen的金珉奎，也是沈小姐的朋友，过来……打游戏的。

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哪有朋友在主人家待得这么拘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

沈冬予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他终于从沙发上直起身，随手把那本精装书扔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金珉奎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看见沈冬予慢悠悠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雨幕里的蔷薇花被打得蔫蔫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粉。沈冬予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和剧里那个温润公子判若两人。

沈冬予我阿姐的朋友，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凉。

沈冬予我通常都认识。

金珉奎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算。

他突然有点无措。

来之前方pd千叮咛万嘱咐，这里水深，对方不好惹，她身边的人更是碰不得。他本以为只要乖乖当个玩伴，陪沈小姐解闷就好，没想到会撞见她这位身份显赫又脾气难测的弟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同公司的好友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上线五排。

金珉奎没心思回，只是看着沈冬予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这个人，在荧幕上对着镜头笑一笑，就能让千万粉丝尖叫；在财经新闻里签下一个名字，就能让某个行业的股价动荡。

而现在，他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用一种近乎驱逐的姿态，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规矩——不是阿姐认可的人，连呼吸都像是在越界。

金珉奎那个……

金珉奎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珉奎沈小姐说，等她处理完文件，就一起……。

沈冬予马上就要开年度报告了，阿姐很忙。

沈冬予打断他，转过身来。他的眼神扫过金珉奎，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沈冬予你要是没事，可以先走。

这话说得直白又刻薄，几乎是明晃晃的逐客令。金珉奎的脸瞬间涨红了，指尖紧紧攥着手机，后壳的裂纹硌得指腹生疼。

他忽然想起刚见到沈亦椿的时候，她坐在画室里，阳光落在她发梢，声音温温柔柔地问他：“你是自愿来的吗？”

原来，同样是姓沈，差别可以这么大。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金珉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望去，却见沈亦椿拿着文件走下来，脸上带着点疲惫。

沈亦椿冬予，怎么了？

她注意到客厅里凝滞的气氛，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沈冬予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了大半，走到沈亦椿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

沈冬予没什么，阿姐。

沈冬予这位先生说要走，我正准备叫司机送他。

金珉奎：“……”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没说要走，可对上沈冬予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明白，在这位弟弟眼里，自己大概真的连个值得费心应付的对手都算不上，顶多是只需要随手挥走的苍蝇。

沈亦椿看了看金珉奎泛红的耳根，又看了看弟弟故作平静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把文件放在茶几上，轻声道。

沈亦椿别急着走，不是说要叫人打游戏？

金珉奎愣了愣，抬头看向沈亦椿。

她的笑容依旧温和，像是没察觉到刚才的暗流涌动，只是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块递给他。

沈亦椿等我十分钟。

金珉奎下意识地接过来，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心里莫名一慌。

他瞥见沈冬予站在阿姐身后，正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盯着自己，那眼神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安分点。

窗外的雨还在滴答作响，蔷薇花瓣又落了几片。

金珉奎咬了口苹果，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可他却觉得嘴里发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来都没真正走进过这个圈子，就像现在，他坐在沈家的客厅里，离沈亦椿只有一步之遥，却依然像个站在雨里的外人，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