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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

博君一肖:掌中之物

这座别墅像一个巨大、透明却异常坚固的玻璃缸。

  肖战觉得自己就是缸里那条被观赏的鱼。

  无论他在哪里,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或是铺着厚地毯的走廊里,甚至只是走向浴室,门口那不易察觉的阴影,都像一双无形的眼睛。

  有时是墙角监控摄像头那微弱闪烁的红点。

  更多时候,是王一博本人。

  他看人的目光,带着一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审视,像猎鹰锁定地面上奔逃的兔子。

  别墅内部极尽奢华,空间大得甚至有些空旷。

  但空气似乎是凝固的。

  中央空调尽职地送来恒定的风,带着一种剔除了所有人类情感的、精准的温度。

  窗外的阳光明明灿烂得晃眼。

  可厚重的防弹玻璃,加上永远只拉开一半的朦胧纱帘,连光线都透着一股被过滤后的沉闷与压抑。

  他的生活被一张无形的表格精确规划着。

  几点起床,几点用餐,几点可以在花园里“散步”,几点必须回房休息。

  营养师精心搭配的餐点,摆盘精致,食材考究,每一份都像艺术品。

  可惜,大多是他不喜欢的味道。

  林管家总会准时出现,用她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提醒。

  “肖先生,午餐时间到了。”

  “肖先生,该休息了。”

  她对待他的方式,不像对待一个人,更像在维护一件需要小心保养的昂贵物品,确保其功能正常,外观完好。

  肖战试过反抗。

  最初的那几天,他拒绝进食。

  结果只是徒劳。

  王一博只是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医生熟练地找出他的血管,将冰冷的营养液推进他的身体里。

  针头刺入皮肤的微痛,远不及男人眼神带来的寒意。

  他明白了。

  这种自残式的、低级的抗议,除了伤害自己,根本触动不了王一博分毫。

  反而像一场幼稚的表演,取悦了那个掌控者。

  王一博在家的时间并不规律。

  有时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有时又会突然出现。

  他不在的时候,肖战反而更紧张。

  那种悬在头顶的未知感,比他实实在在的在场更令人焦虑。

  而他一旦回来,整个别墅的气压都会瞬间降低几个度。

  佣人们走路的脚步声会变得更轻,连呼吸都仿佛小心翼翼。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这吊灯真丑,像个巨大的金色蜘蛛,张牙舞爪的。”

  肖战盯着天花板,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地毯倒是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每一步都像踩在王一博铺设好的陷阱上。”

  “王一博今天又穿一身黑,配上他那张冰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内心疯狂刷屏的弹幕,成了他对抗这片死寂的唯一武器。

  一种无声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发泄。

  手机早就被收走了。

  网络更是奢望。

  客厅里的巨大液晶电视,能收看的频道也是经过王一博筛选的,不是财经新闻就是一些枯燥的纪录片。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肖战渐渐失去了对日期和外界信息的准确感知。

  日子像被拉长又揉碎的棉絮,黏腻而漫长,分不清昨天与今天。

  恐惧在细微之处悄然累积。

  有一次,他半夜因为口渴醒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他刚坐起身,就感觉到了什么。

  一道沉默的身影,就站在他的床边。

  是王一博。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下,深得像两个黑洞,看不清情绪,却透着令人心悸的专注。

  肖战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喉咙发紧,差点惊叫出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然而,王一博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站了一会儿,然后无声地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脚步轻得像猫。

  仿佛他刚才只是恰好路过,顺便进来“参观”了一下。

  那晚之后,肖战很久都不敢在深夜彻底睡熟。

  他开始发现,自己带来的一些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一本他喜欢的旧书。

  一支用了很久的钢笔。

  甚至几件他习惯穿的旧T恤。

  取而代之的,是王一博让人送来的东西。

  衣柜被彻底清空,然后又被挂满。

  崭新的衣物,质料柔软昂贵,清一色的素净款式,带着一种陌生的、属于王一博的审美烙印。

  连带着,也染上了一种禁锢的舒适感。

  仿佛连他的穿着喜好,都要被重新塑造。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王一博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蚕食他的空间,磨损他的棱角。

  试图让他彻底习惯,甚至依赖这种被完全掌控的生活。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盘踞在胸口,沉甸甸的。

  有时肖战会觉得,自己连自由呼吸的权利,都快要被剥夺了。

  这天下午,王一博罕见地外出了。

  别墅里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弃的宫殿,连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都显得小心翼翼。

  肖战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房间里游荡,像个失去方向的幽灵。

  书房的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目光扫过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大多是些他完全不感兴趣的商业或历史类。

  也许是出于一种无意识的反抗,他开始拉开那些书桌的抽屉。

  空的。

  空的。

  还是空的。

  直到最底层的一个旧抽屉,发出轻微的涩响。

  里面杂乱地放着些旧文件,几支干涸的笔。

  他的指尖碰到一个硬质的盒子。

  拿出来,拂去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

  是一个铁盒,上面印着他熟悉的牌子。

  心跳漏了一拍。

  他颤抖着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一套专业级的绘画铅笔,从硬H到软B,色号齐全。

  旁边还有一本半旧的素描本,封皮已经有些磨损。

  是他以前用的东西。

  他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收缴的,又怎么会遗忘在这个角落。

  像是在沙漠里濒死的人忽然看见了绿洲。

  肖战几乎是屏住呼吸,拿起一支最常用的4B铅笔。

  冰凉的木质笔杆贴着温热的指腹,那种熟悉的触感,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种几乎被遗忘的冲动,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

  想要画画。

  想要倾诉。

  想要抓住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抱着铅笔和素描本,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外面的阳光正好,不刺眼,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

  他席地而坐,背靠着冰凉的玻璃,摊开了素描本。

  空白的纸张,像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现实的入口。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笔。

  手腕有些僵硬,太久没有画了。

  他尝试着勾勒窗外的景色。

  远处的树梢,几片云,还有掠过天际线的几只飞鸟。

  线条一开始有些滞涩,断断续续。

  但他很快沉浸了进去。

  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成了此刻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专注让他暂时忘记了身处的牢笼,忘记了那个无处不在的掌控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又或者,是他短暂地偷回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个低沉的,带着寒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肖战浑身猛地一僵,像被冰水从头浇下。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刺眼的、不受控制的深痕。

  他甚至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王一博就站在书房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看了多久。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微凉气息,眼神像淬了冰。

  肖战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第一个反应是合上素描本,慌乱地想把它藏到身后。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却像点燃了导火索。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迈开长腿走过来,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压。

  肖战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熟悉的雪松香气,此刻却只觉得窒息。

  王一博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手里夺过了素描本和那几支铅笔。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钳。

  “我不喜欢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王一博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你的世界,只能有我。”

  他翻开素描本,目光落在肖战刚刚画的那几笔上。

  那几只挣扎着想要飞向天空的鸟,线条简单,却带着一种肖战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渴望。

  王一博的眼神更加阴沉,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撕毁那张画。

  他只是拿起肖战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几支铅笔。

  然后,当着肖战的面。

  一根。

  两根。

  三根。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手指却极其用力。

  清脆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木屑和断裂的笔芯,像嘲讽的碎片,散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最后,他把那些断掉的铅笔,连同那支完好的,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什么真正的垃圾。

  素描本也被他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地板上,纸页翻开,露出那未完成的、带着突兀划痕的飞鸟。

  肖战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如此轻慢地毁掉。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又或者在燃烧。

  他气得浑身发抖,嘴唇被咬得发白,几乎尝到血腥味。

  眼眶控制不住地迅速泛红,灼热的刺痛感蔓延开来。

  但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不能反抗。

  他知道反抗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

  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人绝望。

  “阿战,别再让我看到这些东西。”

  王一博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他甚至没有再看肖战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碍眼的小垃圾。

  说完,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客厅。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肖战一个人。

  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

  那些断裂的铅笔,像他被折断的希望,静静躺在那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王一博要剥夺的,从来不仅仅是他的自由。

  他要剥夺他的爱好,他的精神寄托,他作为“肖战”这个人存在的、最后一点微弱的证明。

  连画几笔画,这一点点无声的呼吸,都不被允许。

  那么,他还剩下什么?

  窒息感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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