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站在教室后墙的成绩单前,指尖沿着名单下滑,最终停在第三名的位置——"林秋,语文92,数学100,英语95"。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前世这时候,她顶多排在班级二十名左右。
"林秋,你过来一下。"班主任张老师站在讲台边向她招手。
林秋整了整洗得发白的衣领,快步走过去。张老师是位四十出头的女性,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角已有细纹,但目光炯炯有神。
"老师,您找我?"
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试卷,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写着大大的100分。"这次数学期末考试,全年级只有三个满分,你是其中之一。"她推了推眼镜,"而且你的解题思路...很特别,有些方法我都没教过。"
林秋心跳加速,她忘了掩饰自己作为成年人的数学思维。"我...我在图书馆看过一些课外书。"
"哦?什么书?"张老师眼睛一亮。
"《初中数学精讲》和《奥数入门》。"林秋随口编了两个书名,实际上她根本没看过这些书,只是凭借前世的知识答题。
张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你很有潜力,下学期的奥数班我会推荐你参加。"她顿了顿,"不过,你父亲那边..."
"我会说服他的。"林秋迅速回答,尽管心里清楚这有多难。
放学铃响起,林秋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目光锁定在前排正和几个女生说笑的周媛身上。周媛穿着崭新的粉色连衣裙,脚上是锃亮的小皮鞋——在这个大多数孩子都穿布鞋的班级里格外显眼。
等周媛身边的人都走了,林秋才走过去:"周媛,你的发卡真好看。"
周媛惊喜地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发卡:"我爸爸从上海带回来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发卡。"林秋真诚地说,尽管在她35岁的审美看来这发卡土得掉渣,"对了,上次你说家里有很多故事书,能借我看看吗?"
周媛眼睛一亮:"当然可以!明天我给你带几本。"
林秋笑了。周媛的父亲是县里供销社主任,家里有全县少有的私人藏书室。在前世,内向的林秋从未想过接近这个"大小姐",但现在她知道,知识就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回家的路上,林秋绕道去了废品收购站。破旧的铁皮棚子下,各种废品堆成小山,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在称重。
"小姑娘,卖废品?"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陈叔叔,我想问问,哪种废品最值钱?"林秋记得这个老陈,前世她上大学时,老陈的废品站已经扩张成了回收公司。
老陈这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铜最贵,铝次之,废纸最便宜。你问这个干啥?"
"我们学校要组织环保活动,收集废品。"林秋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想知道怎么分类。"
老陈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现在学校还挺时髦。铜线、铜片都行,易拉罐是铝的,报纸书本算废纸。"他指了指角落的几个袋子,"喏,那边都分好类了,你自己看看。"
林秋认真记下每种废品的样子和价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去哪里收集这些东西。
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父亲林建国瘫在椅子上,面前摆着半瓶白酒和一碟花生米。母亲在厨房忙碌,背影比前几天更加佝偻。
"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林建国瞪着通红的眼睛吼道。
"老师留堂讲题。"林秋低声回答,迅速溜进她和弟弟共用的房间。林小宝正坐在地上玩积木,看见她就做了个鬼脸。
晚饭时,林建国突然拍桌而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妈的!厂里要裁员!"他抓起酒瓶猛灌一口,"说什么'优化组合',不就是让我们这些老工人滚蛋吗!"
母亲王淑芬的手微微发抖:"那...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喝西北风去!"林建国把空酒瓶砸向墙角,玻璃碎片四溅。林小宝吓得哇哇大哭,林秋则默默把脚往后缩了缩。
夜里,林秋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
"...跟大哥借点钱,我们摆个早点摊..."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我林建国就是饿死,也不会去求人!"父亲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又喝多了,"你一个娘们懂什么..."
林秋把脸埋进枕头。她记得前世父亲下岗后,整整两年家里靠母亲给人缝补和她的贫困补助度日。而父亲除了喝酒就是打牌,还动不动就打骂家人。
第二天一早,林秋趁家人还没醒,偷偷溜出家门。清晨的街道上,环卫工人刚刚开始工作。她沿着路边仔细搜寻,很快在垃圾桶旁发现几个易拉罐和一小段电线。
就这样,连续一周,林秋每天早出晚归,利用上学前后的时间在街巷中搜寻废品。她把"战利品"藏在旧书包里,攒够一定数量就卖给老陈。虽然每次只有几毛钱,但积少成多。
周六下午,林秋正在河边捡废品,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回头一看,是邻居李大妈。
"秋丫头,你在这干啥呢?"李大妈挎着菜篮子,眼神狐疑地打量她手中的麻袋。
林秋心头一紧:"我...我在帮老师收集科学课要用的材料。"
李大妈撇撇嘴:"是吗?我咋听说你天天往废品站跑?你爸知道吗?"
"真的是学校要用的。"林秋强装镇定,"张老师让我们研究环保课题。"
李大妈将信将疑地走了,但林秋知道麻烦要来了。
果然,晚饭刚吃到一半,李大妈就带着她丈夫敲开了林家的门。
"老林啊,不是我说,你家秋丫头最近行为有点怪。"李大妈斜眼看着林秋,"天天在外面捡破烂,街坊邻居都看见了,多丢人啊!"
林建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什么?"
"我没有!"林秋立刻站起来,"是张老师让我们收集一些废旧材料做手工课用!"
"是吗?那为啥要卖给废品站?"李大妈不依不饶。
林秋急中生智:"因为我们要统计不同材料的回收价格,下周要交调查报告。"她转向父亲,"爸,不信你明天可以去问张老师。"
林建国狐疑地盯着女儿,但显然不想为了这事去学校。他粗暴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以后少给我丢人现眼!"
等邻居走后,林建国一把揪住林秋的衣领:"死丫头,你要是敢骗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秋闻着父亲嘴里喷出的酒臭,胃里一阵翻腾。这一刻,她内心对父亲的恐惧彻底变成了厌恶。
"我没有骗你。"她直视父亲的眼睛,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林建国愣了一下,似乎被女儿的眼神震住了,悻悻地松开手:"滚回你房间去!"
夜深人静,林秋数了数藏在床底铁盒里的钱——十八块六毛。在前世,这点钱连本书都买不起,但现在,这是她改变命运的第一笔资金。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林秋摸着手臂上被父亲抓出的红痕,默默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带着母亲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自私暴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