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惊蛰

春分这日，顾明哲在实验田里埋下第七根地温计。改良后的杂交稻种装在印有英文的牛皮袋里，被陆烽用军用水壶暖着。远处传来柴油机的突突声，县农机站的东方红拖拉机第一次开进青龙沟。

“顾老师！”村口跑来的赤脚少年举着摔变形的温度计，“赵支书说您这是资本主义温床……”陆烽单手拎起少年放在田埂上，54式手枪早已换成计算尺：“去告诉你赵叔，亩产过八百斤的温床，公社书记都抢着要。”少年盯着他中山装口袋里的《×××文选》，似懂非懂地点头。

月光漫过农科所板房时，顾明哲的晶体管收音机正播着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陆烽推门带进山间的雾气，军大衣裹着个铝饭盒：“省机械厅的批文下来了。”

饭盒里除了温热的窝头，还有张泛黄的图纸。顾明哲抚过父亲四十年前绘制的收割机草稿，在空白处看到陆父的批注：“若遇明火，当以齿轮为盾。”

突然停电的黑暗里，两人交叠的呼吸惊醒了示波器的荧光。陆烽用柴油在桌面画出三长两短的油痕，顾明哲以圆规尖回以摩尔斯电码——这是他们新研发的机械暗语。

“贺淬刃的余党在省界活动。”陆烽的声音擦着耳际，“那批改装的苏式机床，今晚要从竹沥沟过境。”他摊开的手掌上，躺着当年那枚刻“陆”字的弹壳，如今已磨成钥匙形状。

子夜的竹沥沟回荡着诡异的汽笛声。顾明哲趴在液压阀操控台前，看着改装后的收割机群潜伏在茶树林里。陆烽的体温透过防弹背心传来，让他想起柴油机爆炸那夜的血色月光。

当走私卡车碾过父亲设计的重力感应板时，整座山谷突然响起《东方红》的旋律。这是顾明哲设置的声波武器，用文革歌曲频率干扰敌方通讯。陆烽趁机甩出抓钩枪，钢索在夜空划出银色弧线。

“小心！”顾明哲扑倒陆烽的瞬间，子弹击穿示波器屏幕。前世在华尔街学会的擒拿术在此刻苏醒，他反拧对方手腕夺枪的动作，与陆烽的扫堂腿形成完美配合。

混战中，顾明哲被逼到悬崖边的老磨坊。贺淬刃的刀尖挑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令尊没教过你，密码要刻在心上？”突然，生锈的齿轮组发出轰鸣，陆烽当年改造的防御系统自动启动，将贺淬刃卡进五十年代的传送带。

晨雾散尽时，省报记者的相机对准了烧焦的走私卡车。顾明哲悄悄退到正字碑后，在1979年的春风里刻下新痕。陆烽将机械厅的合资文件折成纸飞机，载着冒热气的南瓜汤滑翔到他脚边。

“沪明机械厂下月复产。”陆烽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淡化的烫伤疤，“缺个懂计算机的副厂长。”

顾明哲将纸飞机展开，背面是用机油写的婚宴菜单。当年护住瓦罐的烫伤疤贴着对方掌纹，远处传来第一台国产收割机的轰鸣。在青龙沟炸响的春雷里，两个覆盖着防雨布的身影，将正字碑上的某道横杠蹭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