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晚,图书馆的玻璃上噼里啪啦地落着雪花。汀纤趴在桌前,专注地画着素描本里的玉兰树枝,纤细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滑动。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抽走了她的画纸。她抬头,看见段嘉良站在面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拿起笔,在画纸的空白处戳出一个个小洞。"试试用伤口呼吸。"他说这话时,尾指上缠着的绷带还渗着碘伏的锈黄色,像是被夕阳染过的旧照片。
跨年夜,江堤上寒风刺骨。北风裹挟着冰碴子,狠狠打在脸上。汀纤缩了缩脖子,怀里抱着的河灯被段嘉良的大衣下摆轻轻扫过。他划亮火柴的瞬间,火光中映出了林小曼婚戒的反光——三个小时前,在便利店的偶遇还历历在目。林小曼挺着大肚子,貂绒披肩下是冻得通红的指节,和汀纤纤细苍白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写愿望要逆着光。"段嘉良握住汀纤的手,他掌心的茧子硌得她腕骨生疼。汀纤的"痊"字才写了一半,河灯突然被风吹开,露出底层用红笔描的芭蕾舞鞋轮廓——那和他母亲病历里的老照片一模一样。
江面的浮冰撞得咔咔作响,对岸的烟花炸开绿色的磷光。段嘉良突然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锁骨下的烫伤疤:"这是十二岁那年年夜饭留下的。"汀纤的手指悬在疤痕上方微微颤抖,仿佛触碰的是自己病历本上未愈的折痕。
周明远的电话在零点整打进来。汀纤接电话时,段嘉良正把河灯推向江心,纸船里装的氟西汀药片在浪尖上沉沉浮浮。"医学院下雪了,"周明远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我找到了杏仁核的模型。"
回程的末班地铁空荡荡的。汀纤数着车窗倒影里的广告灯牌,突然发现段嘉良的侧脸和周明远的毕业照重叠了。他用绷带包扎她冻裂的唇角时,医用胶布撕扯的声音像极了那年父亲撕毁诊断书的动静。
便利店的热饮柜冒着雾气。段嘉良挑关东煮时,汀纤在玻璃倒影里看见他后颈疤痕的延伸——那条蜈蚣状的凸起钻进毛衣领口,和被家暴那夜她蜷缩的衣柜纹路惊人相似。热汤洒出来的瞬间,两人同时去接,交叠的掌心间蒸腾起药片溶解的白雾。
旧河堤的芦苇丛里藏着未燃尽的河灯。汀纤扒开结冰的草茎时,段嘉良突然亮出解剖刀,刀刃挑破灯纸露出里面的字迹:"救赎是双向感染"。残缺的氟西汀药片粘在刀背上,20mg的刻痕正和她腕间淡化的疤痕一样宽。
年历翻页的声音惊醒了阁楼的灰鸽。汀纤在晨光里摊开被江风浸透的素描本,发现昨夜涂鸦的玉兰枝桠间,段嘉良用隐形墨水画了幅神经突触图。她呵气显影时,水雾凝结的形状恰似周明远寄来的杏仁核模型。
正午的融雪从屋檐坠落。段嘉良在心理咨询室拆开新的绷带,汀纤看见他小臂内侧纹着行极小的数字——是她高中吞药被送医的日期。当许医生推门而入时,段嘉良迅速拉下衣袖,但袖扣刮落的血珠已在沙盘上洇出玉兰凋谢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