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和交往多年的他顺理成章地同居了。
说是同居,其实更像是合租——我们住在同一套公寓里,各自拥有独立的卧室。
“你睡觉不老实,会踢被子。”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表情严肃得像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而且我习惯开窗睡,你会感冒。”
我撇撇嘴没反驳,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算什么理由?明明这个世界的我们都交往三年了,连手都牵得小心翼翼,现在同居了还要分房睡,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我们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装修简约。
他的房间永远整洁得像样板间,而我的则堆满了毛绒玩具和随手乱放的衣服。
每天晚上互道晚安后,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空间,就像两个恪守礼仪的室友。
有一天,已经很晚了,我正在自己房间刷视频,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暂停视频,竖起耳朵。
公寓隔音不算好,平时能隐约听见他敲键盘的声音,但今晚异常安静。
然后我听到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在哭?那个永远面无表情、连看电影都毫无波澜的他?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我们之间有种不成文的规矩,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
但此刻,那压抑的抽泣声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没事吧?”我轻轻叩门,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没有回应,但啜泣声停了。
我试着转动门把手……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勾勒出床上蜷缩的身影。
他背对着门,被子胡乱堆在腰间,肩膀微微颤抖。
“做噩梦了?”我走到他床边问道。
他猛地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湿润的光。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头发凌乱,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眼神涣散而脆弱。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受惊的男孩。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还带着未散的颤抖。
“听见你房间有声音。”我坐在床沿,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你还好吗…出了好多汗。”
他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好像有些抗拒肢体接触,连牵手都要我主动。
“你梦见什么了?”我轻声问,手指顺着他的额头滑到太阳穴,轻轻按摩着。
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梦见…一把剑,名字叫血蔷薇…还有你戴着王冠的样子…”
此刻他脆弱的样子让我心疼得不行,我继续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我说,同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未提起过其他世界的记忆。
我试图拿走他手里的那枚队长徽章,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是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这些碎片…它们越来越清晰了,今天在超市,我看到柠檬茶突然有种既视感,路过宠物店时,看到一只橘猫让我莫名心好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明:“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为什么每次看着你,我都感觉我们已经相爱了无数个轮回?”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眼,梧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幻化成无数世界的剪影。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他真相:“因为那些都是真实的记忆,其实我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吻住我,这个吻带着所有世界的思念与疼痛。
当我们分开时,他的眼中闪烁着完整的金色细线——好像记忆的封印终于解除。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颤抖,“全部想起来了,我早就我承诺过要永远找到你。”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个曾经失去记忆的男孩,如今带着所有世界的爱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这次不会再分开了。”他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无论是分房睡还是平行世界,没有什么能再把我们分开。”
渐渐地,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
“所以,你不要走…就在这里。”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里面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执拗。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这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同居以来,他第一次表现出需要我。
平日里那个冷淡疏离的他,此刻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抓着我不放。
“好吧。”我妥协了,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说,“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再…”
话没说完,他突然用力一拽,我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
下一秒,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环住我的腰,把我牢牢固定在他胸前。
“喂!你这是…”我惊呼一声,脸颊贴在他汗湿的睡衣上,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别说话。”他闷闷地说,下巴抵在我头顶,“睡觉。”
这算什么啊?我哭笑不得,明明是他做噩梦需要安慰,现在却一副命令的口吻。
但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渐渐平稳的心跳声,我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他的气息就这样包围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碰到他哪里会让他突然改变主意把我赶出去。
“别乱动。”他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困意,“就这样。”
于是,我被他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搂在怀里。
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终于找到归属的感觉。
他的心跳声在我耳边渐渐变得规律,呼吸也绵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也昏昏欲睡时,他突然轻声说:“谢谢…”
我一惊,连忙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睛依然闭着,好像那声感谢只是我的幻觉。
“谢什么?”我小声问。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回答说:“谢谢你…陪我。”
我的心软成一团,这个别扭的男人,连表达感谢都这么拐弯抹角。
我忍不住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感觉到他整个人僵了一下。
“睡吧。”我笑着说,重新窝回他怀里,“我在这儿呢…”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阳光晒醒的。
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被他圈在怀里,而他已经醒了,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嗯…早啊。”我有些尴尬地打招呼,不确定昨晚的亲密是否还作数。
他迅速松开手,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不自在:“早…”
我坐起身,理了理睡皱的睡衣,准备下床。突然,他抓住我的手腕——和昨晚如出一辙的动作。
“怎么了?”
几秒后——
“早餐想吃什么?”他最终憋出这么一句,眼睛却不看我。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别扭鬼,明明想留我又不好意思直说。
“煎蛋和火腿吧。”我故意说,“不过我得先回房间换衣服。”
他松开手,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严肃。
但当我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对了,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我转身,看见他故作镇定地整理被子,耳朵却红得厉害。
“在你房间看?”我故意问。
“嗯…对。”
“那我要吃爆米花,还要喝汽水。”
“好,给你买。”
我笑着关上门,靠在走廊墙上,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那个从不说“爱”的男生,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需要我,也许比我想象的更需要。
那天之后,我们依然各自有卧室,但我的枕头经常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床上,而他,依然很少说甜言蜜语,却会在深夜无意识地将我搂得更紧,在清晨给我一个睡眼惺忪的拥抱。
也许有些爱,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拥抱,一次挽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