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残留着地下室铁链的冰冷触感,眼前却骤然明亮——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走廊的桂花香扑面而来,我攥着新生手册的手微微发颤。
那些被囚禁与反囚禁的日夜,那些鲜血与温柔交织的瞬间,此刻都化作心底翻涌的酸涩。
转角的玻璃窗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领带较劲。
我呼吸一滞,记忆里他用匕首抵着我喉咙时的模样,与眼前的少年重叠。
穿越无数平行世界的经历让我深知,这个世界的他只是个普通学生,没有过往的疯狂与偏执,可我却带着全部的记忆,像怀揣着滚烫秘密的守夜人——
开学第一天,我就在走廊撞见一个男生对着玻璃窗笨拙地整理领带。
他皱着眉,手指勾着松垮的领结,却越扯越乱,最后气鼓鼓地把学生卡咬在嘴里,像只炸毛的猫。
“那个…要帮忙吗?”我走过去,脱口而出。
话出口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转头时泛红的耳尖,像极了我们在第一个世界里相遇,他第一次牵我手时的局促。
他猛地转头,耳尖瞬间泛红:“没事没事,不用了,这种程度我自己……”
话还没有说完,早读铃声就骤然响起。
三分钟后,班主任把我按在他旁边的座位,我这才发现,他脖颈间歪歪扭扭的温莎结,正是我刚才隔着玻璃示范过的样式。
我突然眼眶有点发热,原来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他笨拙又可爱的模样,总能轻易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哈哈,真是个嘴硬的家伙。”我在心里暗笑……
这一上午我们都相处得很好。
午休时,我趴在桌上假寐,余光却瞥见他偷偷往我桌洞里塞了颗青柠口味的糖。
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却听见他轻咳一声,迅速用课本挡住脸。
我悄悄睁开眼,发现他正捏着和我口袋里一模一样的糖果包装纸,慢悠悠地折成小船,推到我这边。
原来他也藏了一颗。
这个世界的他或许不记得我们在黑暗中互相折磨又互相救赎的过往,但此刻他小心翼翼的喜欢,却与那些危险的爱意一样炽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体育课后,教学楼楼底的自动贩卖机前,我正纠结选蜜桃汁还是柠檬茶,身后忽然传来文艺委员清新爽朗的声音:“可以教我用这个投篮机吗?”
一转头,就看见他手里握着两罐橘子汽水,荷包上还别着女生送的樱花发卡。
“投币后要抬肘四十五度。”他居然真的凑过去指导。
我气鼓鼓地戳下蜜桃汁的按钮,饮料罐“咣当”砸下来的瞬间,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不过这个角度更适合你。”
“他是在对谁说话?”我心想。
当晚,我的课桌里多了一罐冰镇柠檬茶,便利贴上画着一只带着哭脸的流泪小猪:“蜜桃汁昨天就售罄了啦。”
我咬着吸管,在值日表他名字旁画了十个小叉叉。
“谁让你教别人投篮的?”我撇了撇嘴。
第二天,班长拿着数学竞赛题来找我时,他突然把蓝牙耳机递到我的手里:“给你听这个。”
“什么?”我懵懵懂懂地接过,塞进我的左耳。
耳机里传来我昨天哼跑调的《告白气球》,背景音里夹杂着他憋笑的气音。
班长刚开口说“这道题……”,就在这时他突然出现,猛地抽走我手里的铅笔,挡在班长和我中间:“辅助线应该这么画!”
铅笔芯“啪”地折断在他指间。
我低头憋笑,余光却瞥见他偷偷把班长带来的草莓大福推到了桌角。
而当晚回家时,我发现自己的书包侧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包星星糖,糖纸上印着:“给乱吃飞醋的小河豚。”
“喂喂,我说到底是谁在吃醋啊!”
文艺汇演前夜,我躲在音乐教室练琴。
门缝里突然滚进来一颗青柠糖,接着是文艺委员的声音:“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发卡是她帮你修琴的谢礼?”
琴凳发出轻微的响动,他的声音混着月光流淌:“那天在贩卖机前,我说,‘这个角度更适合你’,其实是在对反光玻璃里的某人说话。”
我咬破舌尖的糖果,酸甜的汁液漫过唇齿,玻璃窗映出我涨红的脸,和微微敞开的门外,那个靠着墙、用糖纸折星星的身影。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
许多天后——
游乐园的水晶琴键在夕阳下流转虹光,我数着第37号摩天轮轿厢的彩绘玻璃,却被他一把拽进写着我们学号的舱室。
“宣传片要拍满三十分钟。”他按下第一个琴键,我们的影子在彩虹光晕里重叠,“所以这位同学,要不要顺便练习下告白场景?”
轿厢升到最高处时,我从他口袋里摸出那个眼熟的创可贴盒,里面塞满写着日期的糖纸——
“3月14日,她给流浪猫喂食的样子像棉花糖成精。”
“4月22日,体育课偷喝我汽水的样子好蠢。”
“5月17日……”
“5月17日。”他突然扣住我数糖纸的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人往我琴谱里夹了二十张摩天轮体验券。”
晚风掀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我听见自己藏在《致爱丽丝》里的心跳声,正与他落在琴键上的手产生完美共鸣。
——原来青柠糖的酸,是为了衬托这一刻的甜。
好多天以后,我们才发现,文艺委员坦白说她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故意制造误会让我们吃醋。
班长呢其实是他的发小,专门配合演戏,就为了看他着急的样子。
自动贩卖机里的蜜桃汁其实是他提前买光的,因为听说我最喜欢这个口味。
而摩天轮上的告白,他偷偷排练了整整一个月。
“这个傻瓜,真是的,明明可以直接说的嘛。”我鼓起勇气揉搓他的手心,靠在他的肩上轻笑,丝毫不顾及他已经红透了的脸。
——后记小剧场——
周末的书店格外安静,他翻着旧杂志的手突然顿住。
我顺着他发红的耳尖望去,页面上刊登着一篇关于密室逃脱的文章,配图里交错的锁链让他的脸越来越红。
“所以这些都不是错觉啊…”他声音闷在书后,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地下室里那些事,原来都是真的。”
我慌乱地翻着书页,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曾经他为了我撞在铁门上留下的痕迹。
他突然合上杂志,我们的倒影在玻璃窗上重叠,和记忆里某个窒息般的拥抱渐渐重合。
“我以前居然…”他别过脸,声音越来越小,“还说过那种话,做过那种事…”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涨红着脸反驳,却在看见他耳后熟悉的红痕时,想起自己曾用锁链缠住他脖颈的模样。
在这个人来人往、热闹的街角,我们像被戳破心事的孩子,不约而同地把发烫的脸埋进对方肩头,不敢直视彼此眼底翻涌的羞赧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