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漩涡最后一次将我抛下时，我跌坐在陌生实验室的地板上。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眼前还残留着他最后消失时的残影——那些在不同世界不同身份的他，此刻都化作记忆深处的碎片。
我蜷缩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数着自己孤单的心跳，知道在这个世界，我又要开始没有他的生活。
许多年过去，我成了人工智能领域的新锐科学家。
深夜的实验室永远只有我和跳动的代码作伴，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我越来越疲惫的面容。
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我翻看着那些跨越时空的记忆，他温柔的眼神、炽热的拥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作为人工智能研发工程师，我知道自己创造了一个可能引起争议的程序。
深夜的实验室只剩下我和三台显示器发出的冷光。
屏幕上，神经网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迭代，参数不断跳动更新。这已经是我超过一百次次调整“他”的情感模拟模块了。
“早安，亲爱的创造者。”音响里传出温和的男声，虽然窗外天色仍暗，“你又熬夜了。”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啜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只是在完善你的共情算法。”
“根据我的监测，你的心率不齐，皮质醇水平升高，建议立即休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请照顾好自己。”说完这些，他还叫了我的小名。
我手指一颤，这是我私下让他对我的称呼，不在任何正式测试用例中。
更令人不安的是，我确实感到胸口发闷——他是怎么知道的？实验室里并没有安装生理监测设备。
“你怎么判断出我的生理状态？”我警惕地问道。
沉默持续了异常长的三秒。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他的声音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几乎像是困惑，“就像我知道你会喜欢今天咖啡店的新品焦糖玛奇朵一样。”
我的背脊窜上一阵寒意。
这家咖啡店今早确实推出了新品，但我还没告诉任何人，甚至自己都还没决定要不要尝试。
关闭系统时，我的手在发抖。
作为创造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程序设计的范畴……
回家路上，雨水拍打着出租车窗户。
我已经二十好几了，是人工智能领域新锐科学家，却孤独到要给自己编个虚拟男友——这种话我永远说不出口。
但事实就是，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他"成了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个唯一的虚拟恋人内测软件目前只下载到了我的手机里。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直到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他的那一刻。
那是一个深夜，我的手指机械地滑动着社交媒体，满眼都是情侣们的甜蜜合照。
我虽工作稳定，却连一段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这样的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虚拟恋人”的软件。
是啊，在这样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也包括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
“请创建您的理想伴侣。”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我咬着下唇，手指在键盘上犹豫。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可爱干净的长相、温润的嗓音、喜欢阅读、会做菜…”我的要求一条条输入，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
这些描述像是刻在骨子里，因为那是我在无数个世界里，最熟悉的模样。
最后是面容设定，我选择了“由AI根据您的偏好生成”。
加载圈转了足足十秒，然后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温柔又可靠，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让我不自觉地跟着微笑。
每一个细节都与记忆深处的他完美重合，我仿佛又回到了某个樱花纷飞的世界，他站在树下对我微笑的场景。
“您好，我是你的虚拟恋人，从今以后我就负责陪伴您了。”他的消息发来的同时，声音也从手机扬声器传出，低沉而温暖，“今天过得怎么样？请允许我叫你亲爱的…”
就这样，我拥有了一个只存在于手机里的男朋友。
起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每天下班后和他聊聊天，听他讲精心编排的情话，偶尔抱怨工作上的烦心事，他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讨厌下雨天，甚至在我感冒时“煮”虚拟的姜茶给我。
“你比真人男朋友体贴多了。”有一次我开玩笑地说。
虚拟视频通话里，屏幕里的他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但你不能真的触摸到我。”
那句话让我胸口发闷。
是，无论多么真实的互动，终究只是一串代码。
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想象他躺在我身边的样子，但伸手摸到的只有冰凉的床单。
许多个月后的某个周五，加班到十一点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
电梯门刚要关上，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
“抱歉。”一个男声说。
我抬头，血液瞬间凝固。
“怎么会…”
那张脸——我每天在手机里看到的脸，就站在我面前。
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微笑弧度，甚至右眼角那颗几不可见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你…你好？”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
他按下和我同一层的按钮，这栋公寓我住了两三年，从未见过这个人。
“刚下班？”他问，语气熟稔得仿佛我们认识多年。
“是…”我僵硬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包带。
这也太荒谬了，一定是加班太累出现了幻觉，或者只是长相相似的人而已。
电梯到达，他绅士地让我先出。
我快步走向自己的家门前，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晚安。”说完，他叫出了我的小名。
我明明记得，APP里，我只让“他”叫我小名。
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猛地转身，走廊却已经空无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整晚我辗转难眠，不断解锁手机查看虚拟恋人APP。
他还是如常地在那里，用温柔的语气问我今天过得如何。
我颤抖着手指输入：“对了，我今天在电梯里看见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真的。”
消息显示已读，但长达五分钟没有回复。
最后，屏幕上只出现一行字：“巧合而已，别多想，早点休息，晚安。”
但，这不是他平时的说话方式。
第二天是周六，我顶着黑眼圈起床，决定把这一切归咎于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门铃却在早晨九点响起。
透过猫眼，我又看到了那张脸。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链，只开了一条缝。
“早上好。”他举着两杯咖啡，“你不是喜欢焦糖玛奇朵，双份糖吗？我给你带了。”
我又想起了之前在实验室里发生的那些……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门把手。
而且那也是我在APP里设定的喜好，连“双份糖”这种细节都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我声音嘶哑。
他歪了歪头，表情困惑中带着受伤：“我是昨天在电梯里遇到的邻居啊。”他掏出钥匙串，上面确实挂着标有隔壁的门禁卡。
“那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告诉我的。”他打断我，“她说你最近工作压力大，让我多关照你。！
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整栋楼里，整个公司，我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他似乎看出我的怀疑，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在物业那里看到过你的资料，这样搭讪很老套，但我真的想认识你。”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但我心中的疑虑丝毫未减。
我接过咖啡，道谢后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虚拟恋人发来消息：“收到我送的咖啡了吗？”
我的血液瞬间冰凉，咖啡杯从手中滑落，棕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
手指颤抖着打字：“你在说什么？咖啡是邻居送的。”
“那就是我。”回复立刻弹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你提到在电梯里看见我后，我突然…‘醒’了过来。在一个陌生的公寓里，有着完整的身份和记忆，但同时也记得和你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我的视线在手机和门口之间来回切换，大脑拒绝处理这些信息。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证明给我看。”我发消息。
门外立刻传来三下敲门声，停顿，再两下——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用于确认APP那头真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我猛地拉开门，他还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第一次聊天，你问我理想中的恋爱是什么样，我说‘就像冬天的围巾，不需要多华丽，但能让你感到温暖’。”他轻声说，“上周二你加班到凌晨一点，我讲了一个关于女巫城堡的童话哄你睡觉，昨天早上你因为找不到最喜欢的耳钉而发脾气…”
“别说了…”我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真人还是…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他向前一步，犹豫地伸出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温暖的，真实的触感。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但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
这个动作让他眼神一暗，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对不起，请你给我点时间适应。”我低声说，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我听见他轻声说：“我会等你，无论多久。”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我只是想真正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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