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开始模糊成一片，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隐痛。
抽屉里的药盒已经空了，自从上次复诊后，症状确实好了很多，但连轴转的工作节奏让不适感又悄悄爬了回来。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午饭时间到了。”
这是他连续第七天发来的提醒。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早已过了正常午餐时间。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回复道：“手头有个急案，忙完就吃。”
不到十秒，手机响起。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你的胃不是铁打的。”温热的气息仿佛顺着电流，直直窜进耳朵里。
“我知道，但这个案子明天就要——”
“二十分钟。”他打断我，“只要二十分钟，吃完再工作效率更高，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什么？”我差点打翻水杯，“你现在在楼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刚结束附近医院的会诊。”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亮，脸颊泛红，像是发烧了一般。我匆忙补了点口红，抓起钱包冲出门去。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和我的心跳一样急促。
咖啡厅角落里，他脱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桌上摆着两份看起来就很健康的套餐。
“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地址？”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推过来一杯温水：“病历上有。”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电流般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然后指了指餐盘：“先喝汤。”
汤是温的，刚好入口的温度。我小口啜饮着，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冰冷的胃袋。
他吃饭的姿态很优雅，动作却不慢，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确保我真的在进食。
“药吃完了？”他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这几天好多了，只是偶尔有点不舒服…”
“伸手。”
我疑惑地伸出右手，他却摇了摇头：“左手。”
当他把手指搭在我的腕间时，我才意识到他在把脉。
他的指尖温暖干燥，轻轻压在我的脉搏上，眉头微蹙。
这个动作莫名地古老而亲密，让我想起民国剧里的中医桥段。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手背，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脉象弦细，脾胃虚弱。”他松开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药盒，“新的配方，饭后吃。”
我接过药盒，我们的手指在空气中短暂相触，一丝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迅速收回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耳朵尖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你经常这样…关心病人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不，你是第一个。”
这个回答让我心跳漏了一拍。我们沉默地吃完剩下的午餐，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临走时，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接下来三天的食谱，按照这个吃。”他的语气恢复了医生的专业，“我会检查。”
“怎么检查？”我忍不住问。
他嘴角微微上扬：“拍照为证。”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我按时吃饭拍照发给他，他则回复简短的评价或建议。
渐渐地，单纯的饮食汇报演变成了日常分享——窗外的彩虹、办公室的绿植、路边偶遇的猫咪。
他的回复也从专业指导变成了个人感受，偶尔还会附上一张他那边天空的照片。
周五晚上，我正蜷在沙发上看电影，手机突然响起。
“今晚有空吗？”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犹豫，还有隐隐的期待，“我刚好在你家附近…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我猛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按了暂停键：“好啊，哪里见面？”
“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透过窗户，我看到他站在路灯下，抬头望着我的方向。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昏黄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他修长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我的心里。
我飞快地换好衣服冲下楼，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他选的是一家小巷里的私房菜馆，老板似乎认识他，热情地领我们到最里面的雅座。
灯光昏黄，墙上挂着古朴的水墨画，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里不像你的风格…”我小声说。
“怎么不像？”
“太…有人情味了。”我笑道，“医院里的你像个精密仪器。”
他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在手术室里和同事开玩笑的样子。”
菜上得很快，每一道都精致可口。他细心地为我盛汤夹菜，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谈话也从医疗话题慢慢转向了各自的兴趣爱好、童年回忆。
当他说起医学院时期和室友偷偷在解剖室吃火锅的往事时，我笑得差点呛到。
“所以你也有不守规矩的时候？”我揶揄道。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偶尔。”
走出餐馆时，天空突然飘起雨丝。
我们都没带伞，他脱下针织衫撑在我们头顶。
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越靠越近，最后几乎是肩贴着肩奔跑在雨中。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他独有的气息，令人眩晕。
到我家楼下时，我们都已经半湿。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前，眼镜上也沾满了水珠。
我下意识伸手想替他擦一擦，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要…上来擦干吗？”话一出口，我的脸就烧了起来。
他的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明天一早有手术。”
顿了顿，又补充道：“晚安…记得把头发吹干。”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发丝，像是带着无限眷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按住狂跳的胸口，那里涌动的情感已经再明显不过……
办公室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项目经理捧着香槟宣布我们组拿下了年度最大客户。我切下一块蛋糕，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切了一块小心地装进纸盒。
“哟，这是给谁的呀？”一位同事凑过来挤眉弄眼。
“一个…朋友。”我笑了笑，把盒子装进包里，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医院走廊上，我紧张地整理着头发，现在是下午四点，他应该刚结束门诊。
护士站的小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竟然直接指了指最里面的诊室：“他还在忙，你可以进去等。”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记得我。
诊室里，他正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地说：“请坐，稍等。”
“是我。”我小声说。
他猛地抬头，眼镜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满是惊喜。
“我们公司庆功...带了蛋糕给你。”我把纸盒放在桌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食…”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装饰着草莓的小块蛋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很久没吃蛋糕了。”
“医生也要偶尔放纵一下嘛。”我笑道，目光紧盯着他的侧脸。
他用附赠的小叉子切下一块送入口中，奶油沾了一点在嘴角。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替他擦掉，却在半路被他捉住了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着我的手腕，脉搏在他的指尖下疯狂跳动。
“好吃吗？”我轻声问，声音有些发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前倾。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腕骨，然后才放开手：“好吃，很甜。”
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无比微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我们拉近又推开。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突然说道：“这周末我要去参加一个医疗讲座。”
“噢…”我努力掩饰失落，“那…祝你顺利。”
“你要不要一起来？”他迅速补充道，“是关于职场人士健康管理的，对你也有帮助。”
我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好啊。”
他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我：“周六上午九点，市会议中心。”
“下一位病人…”护士探头进来，看到我们时愣了一下。
“马上。”他恢复了专业的口吻，但转向我时眼神又柔和下来，“谢谢你的蛋糕。”
他的目光在我的唇上短暂停留，看得我浑身发烫。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格外明媚。
我小心地把邀请函放进钱包，心里像揣着一只欢快的小鸟，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周六的讲座比想象中有趣——
我坐在台下，看他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那种专业自信的气场与私下里的温和判若两人。
提问环节有人问及医患关系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坐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恰当的界限很重要，但医生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医生。”
讲座后的茶歇，几位医生围着他讨论。
我站在不远处的小点心桌前，假装对水果塔很感兴趣。
突然，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
“饿了吗？”他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同事，“这里的点心不错。”
我们站在角落里边吃边聊，他偶尔向我介绍经过的同行。
一位年长的女医生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这位是？”
“我的朋友。”他回答得很自然，耳根却微微泛红。
女医生笑了笑：“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周末讲座还带朋友来。”
临走时，她提醒道：“别忘了下周三的科室会议。”
“那是我们科主任。”他低声解释，“人很好，就是有点…”
“爱操心？”我接过话头。
他笑了：“准确。”
晚上，组织方安排了一场小型聚餐。
觥筹交错间，我不小心喝多了两杯，脸颊发烫。
他去帮我拿解酒茶时，一位年轻医生凑过来搭话：“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不算太久…”我含糊地回答。
“真难得，他平时很少带朋友参加这种活动。”医生笑道，“刚才还特意嘱咐厨房不要在你那份里放姜和蒜，说你不爱吃，这么细心的男人不多见了。”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
抬头时，发现他正端着茶杯朝这边走来，目光落在我和年轻医生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回程的出租车上，我借着酒意靠在他肩上。
他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轻轻调整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呼吸喷洒在我的发间。
“困了？”他低声问。
“嗯…”我含糊地应着，其实心跳快得根本睡不着。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肩膀温暖而坚实。当车经过一个减速带轻微颠簸时，他的手悄悄扶住了我的腰，防止我滑下去。
那一刻，我无比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
周一深夜，手机突然震动，他发来信息：“今晚值班，饿。”
消息末尾还加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冰箱里还有之前包好的馄饨。
一个冲动之下，我回复道：“要宵夜吗？我可以送点吃的过去。”
半小时后，我拎着保温桶站在急诊科门口。
他匆匆迎出来，白大褂下是皱巴巴的衬衫，看起来疲惫却掩不住惊喜：“你真的来了。”
"我伸手轻轻擦掉他嘴角的汤汁，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唇，我们都愣了一下。
值班室里，他狼吞虎咽地吃着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我忍不住提醒：“慢点，小心烫。”
“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诊今天特别忙。”
看着他吃饱后满足的样子，一种奇怪的幸福感充盈着我的胸腔。
我起身准备离开，他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再坐一会儿吧。”
我们安静地坐在值班室的小沙发上，窗外偶尔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他的手依然握着我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在皮肤上轻轻摩挲。
就在这静谧的一刻，门突然被推开。
“三床需要——哦！”一位中年男医生站在门口，目光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抱歉，不知道你有客人。”
“主任。”他迅速松开手站起来，“这是...”
“朋友，我明白。”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3床的情况需要你看一下。”
主任离开后，值班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向我：“我送你出去吧。”
走在深夜的医院走廊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大门口，他才突然开口：“我们…这算是什么关系？”
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既期待又忐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啊，我们算什么呢？医生和病人？朋友？还是...
“我不知道。”最终我诚实地说，“但我知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拂去我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也是，晚安…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像被浸泡在温热的蜂蜜里，既甜蜜又粘稠。
我们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某种默契已经悄然形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