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数学笔记本最后一页画了一个小小的电影票。
《午夜巴黎》——上周路过影院时我随口提过的老电影。画完后我故意把本子摊开放在桌上，去走廊喝了十分钟水。
回来时，笔记本被合上了，但扉页多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折痕。
我翻开最后一页，那张“电影票”旁边多了一行铅笔小字：周五18:00，步行街艺术影院。
我咬着嘴唇忍住笑。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个“愿望”被实现了。
周一画在课桌角落的鸡蛋仔，第二天就出现在我的抽屉里。
周二随口哼的《花之舞》钢琴曲，放学时发现他的手机铃声换成了同一版本。
现在，我们的游戏升级了——
周五傍晚，我独自来到影院。
他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后排隔着三排的座位，那个一直用杂志挡着脸的人影，还有我中途去洗手间时迅速跟上的脚步声。
电影散场时下起小雨。
我没带伞，站在屋檐下假装查看手机。
五分钟后，一把浅紫色透明伞被轻轻放在我身边的垃圾桶上，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转角。
我撑开伞，发现伞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路灯下像一串串水晶珠子。
转过两个街角后，我故意把伞“忘”在了便利店门口。
第二天，那把伞又回到了我的课桌抽屉，被小心地叠成方形，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最近经常看到你和小川同学一起呢。”午休时，我在班上的好闺蜜突然凑过来，“你们在交往吗？”
我正咬着吸管喝果汁，闻言差点呛到：“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总是…”闺蜜突然压低声音，“盯着你看，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像要把你吃掉一样。”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教室角落，他正低头看书，但每隔几秒就会抬眼看向我这边。
当发现我在看他时，他立刻假装对课本产生了浓厚兴趣，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笑着说，然后故意提高音量，”对了姐妹，下周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听说有双人优惠票哦。”
余光里，他的铅笔尖“啪”地断了。
放学路上，我故意和闺蜜挽着手走，谈论着游乐园的恐怖屋。
转过第三个路口时，闺蜜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我问。
“不知道…总觉得有人…”她不安地回头，“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一样……”
我捏了捏她的手：“错觉吧…明天见！”
目送闺蜜回家后，我转向身后的小巷：“出来吧，跟了一路了不累吗？”
小川从阴影中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什么？”我伸手去拿。
他下意识地后退，但我已经看清了——两张游乐园门票，日期正是我和闺蜜讨论的那天。
“你想和我一起去？”我歪头看他。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开口：“不要和她去。”
“为什么？”
“因为…”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你会害怕…在鬼屋里…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他突然上前一步，近得我能闻到他呼吸里的薄荷糖味。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缩短距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会保护我？”我轻声问。
他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那好吧。”我笑着抽走他手中的票，“不过有个条件——不许躲躲藏藏，要堂堂正正和我一起玩。”
他抿着嘴点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我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躲在暗处的男孩，笑起来居然有个小小的酒窝。
周一早晨，我发现教室里气氛不对。
“太可怕了！”闺蜜一见到我就扑过来，“我的储物柜里全是这个！”
她手里攥着一把碎纸片。
我拼凑起来，上面是用报纸剪贴的字：“离她远点否则。”
纸片边缘有焦痕，像是被火烧过又熄灭。
“谁干的啊！”闺蜜声音发颤，“我昨天才收拾过柜子…”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教室角落。
他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罪与罚》。
天台门没锁。
他站在栏杆边，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风吹乱他的黑发，露出额头上一道新鲜的擦伤。
“她的柜子。”我直接开口。
打火机的火焰“啪”地窜高，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为什么？”我走近一步。
“她碰你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挽着手…说悄悄话…还计划单独出去玩…”
“所以呢？”
“所以？”他猛地转身，打火机“咣当”掉在地上，“所以她该离你远点！所有想靠近你的人都——”
他突然停住，像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我向前一步，近得能看清他的瞳孔里我的倒影：“都怎样？继续说啊。”
“都会让你离开我…”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每次看到你对别人笑…这里…”
他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就像被撕开一样痛…”
他的心跳快得吓人，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那份灼热。
我的掌心下，他的肋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像只被困的小兽。
“笨蛋。”我轻声说，“你以为我会因为别人离开你？”
他茫然地眨眼，泪水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我踮脚在他耳边说：“那周末穿什么裙子好呢？新买的红色那条怎么样？”
他的呼吸骤然粗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的手腕：“不行…不要穿那条。”
“为什么？”
“因为…”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穿红色…太显眼了…会有更多人看你…”
我笑着后退：“那就穿红色好了，和闺蜜去游乐园的时候。”
他的表情瞬间扭曲，某种黑暗的东西在眼底翻涌。
下一秒，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额头抵着我的肩膀颤抖。
“不要…”他的声音闷在我的校服里，“求你了…不要和她去…和我去…只看着我一个人…”
我抚摸他的后脑勺，感受他发丝的柔软。
这个能为了我做警告信的男孩，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脆弱。
“那要看你表现咯。”我轻轻推开他，“放学见。”
转身时，我知道他的目光会一直追随着我，像火焰追逐飞蛾。
而我甘愿被灼伤……
周末早晨，我换上了那条红色连衣裙。
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
我特意化了妆，涂上樱桃色的唇膏，然后拍了张自拍发给闺蜜：“游乐园准备中！”
三秒后，手机震动。
不是闺蜜的回复——未知号码：“那条裙子……很适合你，但可以不要对别人那样笑吗？”
我对着屏幕笑了，回家的路上故意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是和闺蜜在游乐园门口的九宫格合照。
照片里我搂着她的肩膀，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一整天，手机都安静得反常。
傍晚回家时，我发现门锁有点不对劲。
钥匙转了两圈才打开，进门后身后的门却“咔嗒”一声自动锁上了。
我试着转动门把——纹丝不动。
“小川？”我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但厨房的灯亮着，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晚餐，还是热的。
我走近，发现盘子旁边放着一朵白玫瑰，花瓣上沾着水珠。
“喜欢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时小川已经站在玄关处。
他穿着正式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其中一把明显是我家的门锁备用钥匙。
“解释一下？”我指了指被反锁的门。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换了锁，电子锁，只能从外面打开。”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囚犯了？”我挑眉。
“不是！”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是为了保护你…外面很危险，很多人想伤害你…”
“比如我闺蜜？”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尤其是她。”
我轻轻叹了口气，接过那束玫瑰。
花瓣柔软得像丝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得不说，他确实了解我的喜好——白玫瑰是我最喜欢的花。
“晚餐也是你做的？”我指向餐桌。
他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全是你喜欢的…番茄炖牛腩，咖喱鸡块…还有菠菜沙拉配柠檬汁…”
我走近餐桌，发现每道菜确实都避开了我的忌口。
甚至杯子里的饮料也是我最近迷上的蜜桃乌龙茶，加了两块冰——和我在便利店买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坐下来，抬头看他。
他跪在我脚边，颤抖的手指轻触我的裙角：“因为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看着你和别人说笑…看着别人碰你…这里…”
他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胸口：“好像要爆炸了…”
他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像只被困的小鸟。我低头看他湿润的眼睛和泛红的眼尾，突然有种亲吻他的冲动。
“小川。“我轻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他紧张地摇头。
“被强迫。”我慢慢抽回手，“如果我愿意留下呢？”
他愣住了，嘴唇微微发抖：“你…愿意？”
“也许。”我歪头看他，“看你怎么表现了。”
他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银手链，吊坠是一片精致的银杏叶——和我们初遇时的书签一样。我注意到内侧刻着两个字母，是我和他的名字首字母大写。
“帮我戴上？”我伸出手腕。
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扣好搭扣。银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衬得我的手腕更加纤细。
“现在。”我站起身，“我送你回家。”
他的笑容凝固了：“但…但你说…”
“我说'也许'。”我走向门口，“而且囚禁我可不是什么好的表白方式，小川同学。”
他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当我伸手去碰门把时，他突然冲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不要走…”他的声音哽咽，“求求你…我会对你好的…比任何人都好…”
我转身面对他，发现他眼里噙着泪水。
这个能黑进学校系统、能撬锁换门、能做警告信的男孩，此刻却因为我一句话而崩溃。
“你的表白呢？”我轻声问，“就这样？”
他眨了眨眼，泪水滚落：“我…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两年前开始…你转学来的第一天…穿白色连衣裙…头发上别着银杏叶发卡…”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他说的那个发卡我只戴过一天，早就丢了。
“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他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坚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所以…”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我的唇瓣。
下一秒，一块带着甜香的手帕突然捂住了我的口鼻——
“对不起…”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但我不能冒险…”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房间不大但布置精致，淡紫色的墙纸上点缀着银色的星星。
我认出书桌上那盏台灯——和我在家居杂志上圈过的那款一模一样。
衣柜半开着，里面挂着的几件衣服全是我的风格和尺码。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我醒了立刻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这…这是哪里？”我假装惊慌，其实从窗帘的样式已经猜到——这是他家的客房，上周他“请假”时我在窗外偷看过这个独特的蕾丝窗帘。
“我家…”他放下托盘，跪在床边，“对不起…但我不能…我不能…”
托盘上是椰子奶和草莓蛋糕，我最喜欢的搭配。
我伸手去拿杯子，故意让手抖得厉害，看着椰子奶洒在床单上。
“放我走吧。”我低声说，观察他的反应。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恨我…就掐死我…”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但我不会…不能再看着你离开…”
我的指尖能感受到他颈动脉的跳动，那么快，那么脆弱。
这个愿意把生命交到我手中的疯子，此刻正用全世界最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突然笑了，伸手抚摸他的脸：“我很喜欢这个房间…但下次你可以直接问我愿不愿意来。”
他瞪大眼睛，嘴唇颤抖：“你…不生气？”
“生气啊。”我捏了捏他的脸，“居然用乙醚，万一对身体不好怎么办？”
他呆住了，像台死机的电脑。
我趁机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不过看在你这么爱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下一秒，我被紧紧搂住，力道大得几乎窒息。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混合着哽咽的呼吸喷在我颈间。
“只看着我一个人…”他喃喃自语，“永远只看着我…”
窗外，夕阳西沉，银手链在余晖中闪闪发亮，像一道美丽的枷锁。
而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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