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二和周五的下午,对我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们好似是我生活中的两颗璀璨明珠,让我充满期待。
就在我第一次担任模特的两天后,我再次踏入了他的工作室。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亲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颜料味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细碎的光影。
这一次,他决定尝试油画这种媒介来描绘我。
我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连衣裙,自然地坐在那把复古的皮椅上,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我身上投射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宛如梦幻般的场景。
他站在画架前,左手紧握着调色本,右手则灵活地舞动着画笔,在空中比划着。
他专注地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不时地发出一些指示:“头再向左偏一点……嗯,对,就是这样。”
我按照他的要求调整了一下姿势,微笑着回应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把我画成几只眼睛的怪物。”我故意开了个小玩笑,希望能缓解一下略微紧张的气氛。
他听后轻声笑了出来,眼角挤出了几道细小的纹路,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让整个工作室都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氛围。
“那可不一定哦,”他调皮地说,“我的抽象风格时期还没过去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睫毛在光芒下微微颤动,那投下的阴影,就像蝴蝶翅膀一样轻盈而灵动,随着他的每一次眨眼,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目光缓缓地从他的睫毛上移开,落在了他今天穿的那件深蓝色衬衫上。
这件衬衫的颜色如深邃的海洋一般,将他的皮肤衬托得格外白皙,宛如羊脂白玉。
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有扣上,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了一小段锁骨的弧线,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就在我沉浸在对他的观察中时,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并没有看向我,依旧专注于眼前的画布。
我像是被他的话语吓了一跳,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会用什么颜色……”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川无情地打断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说道:“撒谎。”
他的目光终于从画布上移开,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脸上,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你盯着我的领口看了至少十秒钟。”
被他当面揭穿,我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
我有些慌乱地反驳道:“我才没有!”
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个八度,但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有气无力:“我只是……觉得那件衬衫颜色很适合你。”
小川终于从画布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般,闪耀着兴奋和喜悦的光芒。
“谢谢,这是我姐姐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他笑了笑。
说完,小川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画笔,然后,他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一旁的唱片机前,熟练地换上了一张黑胶唱片。
随着唱针与唱片的接触,轻柔的钢琴曲如潺潺流水般流淌在空气中,那美妙的音符如同一条闪闪发光的小溪,在房间里缓缓流淌,让人的心灵也被这音乐所洗涤。
“你喜欢肖邦吗?”他转过身来,微笑着问道,他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敲打在画架的边缘,像在为这美妙的旋律伴奏。
“嗯,尤其是夜曲。”我微微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回忆起高中的时光,“那时候我经常听着肖邦的夜曲画画……我是说,以前画画的时候。”
我不自觉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他显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措辞变化,但他并没有追问,而是展现出了他的体贴和理解。
他微笑着走到一个小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两罐汽水。
“休息一下吧。”他走过来,将其中一罐汽水递给我,温柔地说道,“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画画,肯定会很累的。”
我们坐在工作室的小阳台上,目光越过护栏,俯瞰着不远处绵延的城市景致。
初夏的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夹杂着隐约的花香,似乎将整个季节的温柔都送到了这里。
远处的天空中,云朵如同蓬松的棉花糖般静静悬浮,为天空增添了几分梦幻与闲适的气息。
“对了,你为什么突然选择以人像画为主呢?”我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汽水罐表面画着圈,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水痕。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悠远地投向天际,好似在追寻某种难以言喻的答案。“因为面孔……是最复杂的风景。”他的声音低缓,带着一丝思索的重量
“山川河流可以重复千遍,但没有一张脸是相同的。它们像谜一样,变化多端,深不可测。”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中透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热忱,“每个人的神情背后,都藏着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而捕捉那一瞬间的真相——那种最真实、又最隐秘的情感流露,难道不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人的方式与众不同,大多数人只看表面,而小川,他看得更深……
“你呢?”他忽然反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探询,“既然你也曾画画,喜欢什么样的题材?”
这一句简单的问话犹如一根细针,不偏不倚地刺中了我心底那道从未愈合的旧伤。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蜷曲的手指上,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絮语:“我喜欢画建筑和街景,还有我自己设计的卡通人物……特别是光影交错的瞬间,可是我的风格太……太特别了,不太符合主流审美。”
“特别并不是缺点,小莉。”他的语调坚定,仿佛一抹暖阳洒在霜冻的大地上,“艺术最忌讳的,从来不是特别,而是平庸。”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我心里某把锁。
我们沉默地喝完汽水,回到工作位置,但这次,我感到胸口的闷胀感减轻了一些……
第三次做模特时,他接到一个电话,需要临时下楼去取个快递。
“大概二十分钟。”他歉意地说,把音乐调低了一些,“你可以随便看看,或者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
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唱片机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
阳光正好照在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油画闪着微光。
画中的我笼罩在柔和的色调里,眼神若有所思。
不难看出,他的笔触大胆而肯定,每一笔都似乎蕴含着理解。
我的目光扫过工作室,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本厚厚的素描本。
好奇心驱使着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
翻开第一页,我屏住了呼吸——
那是我。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当模特时的我。
炭笔勾勒出的侧脸线条流畅而生动,微微下垂的眼睫在纸上几乎能颤动起来。
翻到下一页,还是我——低头浅笑的样子,再下一页,是我望着窗外出神的瞬间……
我一页页翻过去,心跳越来越快。
这本素描本里全是我,各种角度、各种神态的我。
有些是完整的肖像,有些只是局部的速写——我耳后的碎发,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锁骨凹陷处的阴影...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画的是我上周离开时回头说再见的模样。
画纸一角有一行小字:“她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云层。”
我的手微微发抖,胸口涌上一股暖流。
这些画不仅仅是练习或素材,它们承载着一种专注的凝视,一种超越模特的关注。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合上素描本放回原处,几乎是跳着回到座位上,脸颊烧得发烫。
“抱歉啊耽搁了一会儿。”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你没无聊吧?”
“没、没有。”我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调,“我就在…发呆。”
他敏锐地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他拆开包裹,是一批新到的颜料。我们继续之前中断的绘画,但我的心思早已不在姿势上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翻出了尘封已久的素描本和铅笔,第二天去工作室时,我把它们悄悄塞进了包里。
他专注于调色时,我偷偷观察他——他皱眉时眉心出现的小细纹,舔嘴唇时舌尖的粉红色,还有他每次下笔前那种全神贯注的呼吸节奏。
休息时间,当他去泡茶时,我迅速拿出素描本,捕捉这些瞬间。
起初只是简单的线条,渐渐地,我的笔触变得大胆起来。
我画他弯腰挤颜料时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脊椎线条,画他咬着笔杆思考时鼓起的脸颊,画他成功调出理想颜色时眼睛亮起来的样子。
一周后的周五,我正在画小川整理画笔的背影,没注意到他已经转过身来。
“在画什么?”他突然出现在我身旁。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本能地把素描本合上:“没什么!就是...随便涂鸦。”
他歪着头看我,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给我看看?”
“不行!”我把本子紧紧抱在胸前,“还没完成,而且画得不好…”
“小莉。”他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你知道作为画家,最讨厌什么吗?”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心跳如雷。
“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画没信心。”他轻轻从我手中抽走素描本,“尤其是当这个‘别人’恰好是我最欣赏的模特时。”
他翻开本子,那一刻我屏住呼吸,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一页页翻看我的素描,表情从好奇变成惊讶,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形容的柔软。
当他看到最后一幅——他昨天在窗边看雨的侧影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这些…”他的声音有些哑,“你什么时候画的?”
“就…最近。”我盯着自己的膝盖,抿了抿嘴唇,“当你画画的时候,我也在画你…”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指尖贴在他的嘴唇上。
”谢谢你…”他说,呼吸拂过我的手指,“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片金色的池塘。
我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其实…”我鼓起勇气开口,“我看到了你的素描本,那本全是…我的。”
听到这话,他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
他松开我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啊…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画那么多?”我小声问,“我只是一个普通模特…”
“不,小莉。”他忽然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热得几乎让我退缩,“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普通模特’,你是我遇到过最…最契合的创作对象!从第一次在画展见到你,我就知道你的面孔会出现在我最好的作品里…”
他的话语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变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松节油和淡淡柑橘交织的气息。
唱片机恰好在此时切换到了下一首曲子,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回到画架前。
“我们…继续吧?”他背对着我说,但我能看到他的耳根依然泛红。
我点点头,尽管他看不见,重新摆好姿势时,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阳光似乎更温暖了,音乐也更动听了,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微粒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那天之后,工作室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我们依然保持着画家和模特的关系,但休息时间里,我们会并肩坐在一起,交换素描本,讨论线条和光影。
他会指出我画作中的闪光点,而我则越来越敢于表达对他作品的看法。
艺术不再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高墙,而成了连接彼此的桥梁,而在这座桥上,我们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