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离展览只剩两周了。我的作品完成了三幅，还差最后一幅压轴作品没有灵感。
小川建议我画一幅夜景，就像我们在山丘上看到的那样。
“但不是普通的城市夜景，”他说，“是你眼中的夜景，加入你的想象和感受。”
我尝试了几次都不满意，画出来的东西要么太写实，要么太抽象，找不到那种平衡点。
更糟的是，父母的一通电话彻底打乱了我的思绪。
“听说你最近在画画？”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平淡得让我心慌。
“嗯，就是…业余爱好。”我下意识地贬低自己的努力。
“小莉。”妈妈叹了口气，“妈妈不是要打击你，但你要现实一点，画画当爱好可以，别像上次那样耽误正事，你马上就大四了，该准备考会计证了。”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我知道，妈，只是…这次有机会参加一个展览…”
“展览？”爸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抢过了电话，“什么展览？谁邀请你的？不会是那个什么画家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小川的事我一直没敢跟父母提，他们怎么知道的？
“爸，我…”
“小莉，你听爸爸说。”他的声音严肃而沉重，“上次艺考的教训还不够吗？艺术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们普通人家赌不起。那个画家也许只是看你好骗…”
“不是那样的！”我的声音突然拔高，吓了自己一跳，“小川他…他很尊重我，也很欣赏我的作品，这次展览是他的经纪人主动提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吧，”爸爸最终说，语气软化了一些，“我们下周去城里看你，顺便…见见这位画家。”
挂断电话，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旧日的阴影如潮水般涌来——父母的失望，老师的否定，自己的失败。
我蜷缩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把脸埋进膝盖。
“你怎么了…”小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看到他担忧的表情，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立刻跪在我面前，双手捧着我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水。
“爸妈…他们要来…”我哽咽着说，“他们不赞成我画画…觉得我又在不务正业…”
他的眉头紧锁，但他没有立即安慰我，而是静静地听我断断续续地讲述电话内容，包括他们对他的怀疑。
“我明白了。”他最终说，声音异常平静，“让他们来吧。”
“什么？”我瞪大眼睛，“你不明白我爸妈有多固执！他会…他会…”
“他会看到一个真正有才华的女儿。”小川坚定地说，“和一个真心欣赏她才华的人。”
他的话让我愣住了。
真心欣赏我才华的人……
这是小川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他对我的看法，超越了简单的朋友或模特关系。
“可是，我的作品还不够好…”
“那就完成最后一幅，”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让他们看看你眼中的世界有多美。”
我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被他拉了起来，小川带我走到窗前，指向远处的城市灯火。
“看，这一切都可以成为你的灵感来源，不要想什么规则和技巧，就画你感受到的，愤怒也好，悲伤也好，希望也好…让你的情绪引导画笔。”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的某个锁，我拿起画笔，深吸一口气，开始作画……
我们通宵达旦地工作。小川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幅参展作品，我则专注于那幅夜景。
起初笔触犹豫不决，但随着夜色加深，我的画越来越大胆。
我用最深的蓝色和黑色打底，然后用亮黄和白色点出灯光，最后甚至加入了一些金箔，让某些部分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黎明时分，我们终于完成了。
我的最后一幅作品——“呼吸的城”完成了，展现的是从高处俯瞰的城市夜景，但建筑被简化成几何形状，灯光则像是跳动的音符，整座城市仿佛在夜色中均匀地呼吸。
“太棒了。”小川站在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你眼中的城市。”
我转身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
我们相视而笑，一种共同的成就感在胸中膨胀。
“累死了，”我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得休息一会儿。”
工作室的沙发很小，但足够两个人挤着坐。
我们肩并肩坐下，他调低了灯光，播放起轻柔的钢琴曲。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他轻声说，“一小时后我叫你。”
我点点头，靠在他肩上。
小川的肩膀坚实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颜料和松木香。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皮越来越沉…
朦胧中，我感觉有人轻轻拨开我额前的碎发，然后一个柔软如羽毛的触感落在我的额头上。
“睡吧，小莉。”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守着你。”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我脸上，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小川的外套。
而小川本人则坐在旁边的地板上，靠着沙发睡着了，头微微偏向一侧。
晨光中，他的睡颜平静，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美梦。
我轻轻起身，忍不住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就在这时，小川睁开了眼睛，我们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蜂蜜般的金色，清澈见底。
“早。”他哑着嗓子说，声音因为刚睡醒而低沉。
“早。”我轻声回应，手指还悬在空中。
他慢慢坐直身体，抬手握住我悬空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他的皮肤温暖而略微粗糙。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展览结束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的心跳加速：“不能现在说吗？”
小川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我想在一个特别的地方说。”
他没有解释更多，但握着我手的力度微微加重，像是在传递某种承诺。
我们就这样在晨光中静静对视，不需要言语，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联展当天，我的手心汗湿得几乎拿不住画笔。
“放松。”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你的作品很棒，观众会喜欢的。”
我咬着下唇点点头，眼睛扫过展厅。左侧是小川的“城市与人文”系列，八幅油画以我为模特，展现城市背景下不同情绪和状态的人物形象。
右侧则是我“城市呼吸”系列的四幅作品，从独特视角呈现的城市景观。
最让我紧张的是展厅中央那幅最大的作品——我的《呼吸的城》，被特意安排在最重要的位置，杨姐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幅，坚持要放在这里。
“准备好了吗？”小川向我伸出手，“观众马上就要入场了。”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连衣裙的领子，然后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展览出乎意料地成功，观众对我的作品表现出浓厚兴趣，不断有人询问创作灵感和技巧。
小川骄傲地向每个人介绍我是“最有天赋的新锐艺术家”，让我既害羞又感动。
最令我惊喜的是，我的父母竟然准时出现了。
爸爸板着脸走进展厅，妈妈则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但当他们看到我的作品前聚集的观众和听到的赞美时，表情渐渐软化。
“这些…真的是你画的？”爸爸站在《呼吸的城》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我点点头，心跳如鼓。
爸爸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颜色用得很大胆。”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妈妈则红着眼眶抱住我，“我们只是怕你受伤，小莉，但如果你真的喜欢…”
“我爱画画，妈。”我轻声说，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坦率地表达，“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展览结束后，小川帮我打包剩下两幅未售出的作品，突然神秘地说：“明天有个特别展览，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什么展览？”我好奇地问。
“秘密。”他眨眨眼，“穿漂亮点，下午三点我来接你。”
第二天，我穿上了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头发精心编成鱼尾辫。
他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身着深灰色西装，帅气得让我屏息。
“这是要去哪儿啊？”上车后我忍不住问。
“耐心点。”他神秘地笑着，发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我们停在了一栋白色建筑前——这是城里最有名的画廊之一，比我们联展的场地高档不止一个级别。
“这里今天有什么展览吗？”我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
“跟我来。”小川牵着我的手，推开画廊的玻璃门。
令我惊讶的是，画廊里空无一人，灯光调得柔和而温馨。
更奇怪的是，墙上只挂着一幅画，远远看去像是一幅人物肖像。
“这是…”
小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着我向前走。随着距离拉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那幅画画的是一个女孩低头作画的侧影，周围环绕着各种城市景观和艺术元素。
女孩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发辫垂在一侧肩头……
那是我。
“这是…”我转向小川，发现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个丝绒小盒子。
不，不可能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莉。”小川的声音有些颤抖，“认识你的这半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捂住嘴，眼睛瞬间湿润。
“从前，我只看得见自己的艺术。”他继续说，眼睛亮得惊人，“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最好的作品是和你一起创造的人生。”
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精致的钥匙。
“这是我工作室的钥匙。”他站起身，将钥匙放在我手心，“我想邀请你正式成为我的搭档，不仅是生活上，也是艺术上。我们可以一起创作，一起办展览，一起…构建未来。”
我望着手中的钥匙，再抬头看看那幅画——现在我看清了，画中环绕着我的那些元素，全都是小川以往作品中的标志性图案。
他把自己艺术世界的所有碎片，都围绕着我重新组合。
“这幅画叫《我的缪斯》。”小川轻声解释，“因为遇见你后，我的每一幅作品都有你的影子。”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这不是我预想中的求婚，但比求婚更珍贵——他邀请我进入他的世界，不仅是作为恋人，更是作为平等的艺术伙伴。
“我愿意！”我扑进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西装领子，“一千个愿意！”
小川紧紧抱住我，然后捧起我的脸，轻轻吻上我的嘴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盖下一个永恒的印章。
当我们分开时，画廊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一阵掌声从门口传来。
我惊讶地转头，看到杨姐、小川的几位艺术家朋友，甚至我的父母都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祝福的笑容。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我瞪大眼睛。
小川狡黠地笑了：“从你第一次在我的展览上驻足那幅《浮光跃金》开始，我就已经在策划这一天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惊喜。
杨姐帮忙联系画廊，朋友们负责把我父母“骗”来现场，而他则花了整整两周秘密创作这幅《我的缪斯》。
庆祝派对在画廊的后花园举行，香槟、甜点、欢笑，还有源源不断的祝福，我父母看起来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至少不再反对我的艺术道路了。
“所以，你们真的要一起开工作室？”爸爸问，语气里少了往日的严厉。
“是的。”小川坚定地回答，手紧紧握着我的，“小莉的视角和风格与我互补，我们一起能创造出独特的东西。”
爸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向我：“你快乐吗，小莉？”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我鼻子一酸。
“很快乐，爸，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好，那就够了。”
派对结束后，他带我去了工作室，夜晚的工作室安静而私密，只有月光透过天窗洒落进来。
“还有最后一个惊喜。”他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我打开盒子，倒吸一口气——里面是一套顶级油画材料，正是我曾在艺术用品店橱窗前驻足良久却买不起的那套。
“小川…”我抚摸着精致的画笔，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这套颜料。”他轻声说，“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用它们创造任何你想创造的东西。”
我抬头看他，月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
这个曾经看起来遥不可及的艺术家，现在是我的搭档、我的爱人、我最大的支持者。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当年艺考失败后，我把所有画具都扔了，发誓再也不碰画笔。”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心疼地抚摸我的脸颊。
“但现在我很庆幸当时失败了。”我继续说，“因为如果顺利考上美院，我就不会去那场画展，不会遇见你。”
小川的眼中闪过一丝震动，然后他低下头，给了我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命运总有最好的安排。”他低声说。
一年后，我们在同一家白色画廊举办了名为“双重奏”的联展。
这次展览分为三部分：小川眼中的我，我眼中的小川，以及我们一起创作的作品。
展览空前成功，甚至有艺术评论家专门撰文称赞我们“将两种独特视角完美融合，创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语言”。
更令人惊喜的是，在我的作品前，一位美院教授主动提出可以推荐我免试进入研究生院进修。
当年那个破碎的艺术梦想，如今以更好的方式实现了。
展览闭幕的那天晚上，他和我坐在工作室的屋顶，看着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
“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了吗？”小川搂着我的肩膀问。
我靠在他怀里，回忆起初见时的心动。
“那时候我根本不敢想，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办展览，一起生活…”
“我敢想。”小川轻吻我的发顶，“从看到你站在《浮光跃金》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改变我的生活。”
夜空中，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在我们脚下，城市呼吸着，灯光如星辰般闪烁。而在我们之间，艺术与爱情交织成一幅永远不必完成的画——因为它将随着我们的每一天，每一刻，不断增添新的色彩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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