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暮色漫过五口镇的飞檐时,上官月莲步轻移
月白色烟罗纱裙扫过青石板,绣着银线的藤蔓暗纹在霞光中若隐若现。
外搭的藕荷色云锦披帛随风舒展,腰间缀着的翡翠铃铛随着步伐轻响,宛如山间清泉叮咚。
她鬓边斜插着一支白玉兰簪,碎发垂落肩头,衬得肌肤赛雪
眉若远山含黛,眼尾一抹嫣红如桃花初绽,朱唇不点而赤,盈盈笑意流转间,竟比天边晚霞更夺目三分。
“店家,安排一间上房。”
她抬手轻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腕间银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掌柜的握着算盘的手“啪嗒”掉在柜台上,喉结剧烈滚动。
他慌忙整了整歪斜的衣襟,绕过柜台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哎哟!
贵客!
小店的天字房正巧空着,雕花木床配湘妃竹帘,夜里还能听见护城河的水声!”
他擦着额角的汗,目光黏在上官月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树纹胎记上
“姑娘这气质,一看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小店蓬荜生辉啊!”
上官月掩唇轻笑,梨涡浅浅:
“店家好会说话。”
她指尖划过柜台上的铜铃,铃身竟瞬间生出翠绿的藤蔓,开出朵朵粉白小花
“不过这房间……”
她抬眸瞥向掌柜,眼波流转间满是狡黠
“可要打扫得一尘不染才好——我这双眼睛,最见不得脏东西了。”
掌柜的双腿发软,险些跪坐在地,忙不迭点头:
“是是是!小人这就亲自去收拾!姑娘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掌柜弓着背收拾床铺,粗布围裙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偷瞄向倚在雕花窗边的上官月,少女正用银簪挑着烛芯,火光将她侧脸镀上暖金,眼尾的嫣红似血,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慌忙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暗褐色的小瓷瓶——
瓶口刚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便弥漫开来。
“姑娘,这是新换的熏香,安神助眠的。”
他强装镇定,将瓷瓶里的粉末尽数洒在被褥间,余光却始终黏在上官月单薄的肩颈处。
只见少女突然转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尾的杀意如寒芒闪过,却在与他对视时化作盈盈秋水:
“店家费心了。”
上官月垂眸盯着被褥上若隐若现的粉末,腕间银镯突然发烫——那是树藤在体内躁动的征兆。
她故意凑近床边,发丝扫过掌柜手背,轻声呢喃:
“只是这香味……”
话音未落,掌柜已红着脸后退半步,差点撞翻一旁的铜盆。
“姑娘若是不喜欢,小人这就……”
“不必。”
上官月指尖抚过床单,瞬间有细小的藤蔓破土而出,又在眨眼间隐没
“挺好闻的,让人想起山中的瘴气。”
她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掌柜耳畔:
“对了,店家可知道,被树藤缠住的滋味?”
掌柜脸色骤变,手中抹布“啪”地掉在地上。
掌柜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粗布衣衫死死贴在背上,连作揖的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他倒退着往门外挪步,慌乱中撞上门框,撞得脑袋“咚”地一声闷响,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结结巴巴道:
“小、小、小人这就走……”
那双浑浊的眼睛不住偷瞄着上官月,生怕对方突然发难,撞翻了桌上的茶盏也浑然不觉
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痕迹。
反观上官月,她正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簪上一支新折的桃花,指尖轻捻花瓣,嘴角噙着慵懒笑意。
见掌柜的狼狈模样,她只是挥了挥手,腕间银铃叮咚作响:
“去吧去吧。”
声音甜得像裹了蜜,却让掌柜的浑身寒毛倒竖。
待门“吱呀”一声关上,上官月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忽然起身旋了个圈,月白色纱裙如莲花般绽放。
她倚在窗边,望着渐浓的暮色中亮起的盏盏灯笼,唇角勾起一抹期待的弧度——
夜市的吆喝声已经隐隐传来,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烤羊肉的烟火气随风飘来。
“反正还早……”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莲步轻移,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去会会这人间热闹也好。”
夜幕初垂,五口镇的夜市如打翻的万花筒般绚烂。
上官月款步踏入熙攘长街,月白色烟罗纱裙掠过青石阶,腰间翡翠铃铛轻响,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卖糖画的老翁举着木勺僵在半空,糖丝拉得老长;
说书人拍醒木桌的手悬在半空中,连故事都忘了词;
挑着灯笼的孩童拽着娘亲的衣角,仰着脑袋痴痴望着这位如月光凝成的美人。
她停在绸缎庄前,指尖随意划过一匹嵌金线的蜀锦,店家立刻点头哈腰: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刚从南国运来的……”
话音未落,上官月已掏出块成色极佳的羊脂玉佩拍在柜上:
“整匹包起来。”
周围人倒吸冷气,那玉佩通透莹润,光是边角碎料便能换半间铺子。
路过胭脂摊时,她随手抓起几盒口脂,看都不看便抛下一锭足金元宝:
“不用找了。”
摊主捧着金元宝呆立当场,连声道谢都忘了说。
有大胆的公子哥凑上来作揖搭讪,她只淡淡一笑,腕间银镯轻晃,指尖突然绽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随手别在对方衣襟上:
“赏你的。”
转身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不知多少颗心碎成了齑粉。
行至街角酒肆,她挑眉望着高悬的“女儿红”酒旗,裙摆突然扬起,如白鹤展翅般轻盈跃上二楼雅间。
楼下众人仰头张望,只见她倚着雕花栏杆,指尖凝出几滴灵露坠入酒坛,顷刻间酒香四溢,整条街都弥漫着醇厚醉人的气息。
“店家,这坛酒,本姑娘包了!”
掷出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惊得掌柜双腿发软,险些跪地叩谢。
过了很久,更鼓声敲过三响,上官月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归来。
她左腕挂着绣着金线牡丹的绸缎包袱,沉甸甸的首饰匣子压得臂弯微沉;
右手拎着的楠木食盒还冒着热气,玉镯与酒坛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
踏入客栈门槛时,掌柜和伙计们正在收拾柜台,看见她的刹那,手中扫帚、算盘纷纷坠地。
“姑、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掌柜的小跑着绕过柜台,目光扫过她怀中价值连城的物件,喉结不住滚动。
他伸手欲接重物,却又怕唐突了贵客,两只手在空中虚晃,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的给您留了醒酒汤!您看这东西……小人帮您送回房?”
“有劳。”
上官月轻笑一声,腕间银镯突然缠绕出翠绿藤蔓,精准勾住掌柜伸出的手。
藤蔓灵巧地将食盒与酒坛转移到他怀中,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惊得掌柜打了个寒颤。
她另一只手随意抛了锭金元宝,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金元宝稳稳落入柜台的钱箱,发出闷响。
“剩下的赏你们。”
她甩了甩被压出红痕的手腕,发间白玉兰簪随着动作轻颤
“明早记得备些热水,本姑娘要泡澡。”
说罢莲步轻移,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算盘珠子,留下满室馥郁的酒香与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
掌柜低头看着怀中价值千金的物件,后知后觉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位看似娇弱的姑娘,随手一掷的阔绰,竟比五口镇最富的员外还要惊人三分。
与此同时,东市场,暮色将窗棂染成琥珀色时,五子棋跌跌撞撞撞开闺房木门。
她那件脱不下来的火红凤裙皱得不成样子,金线绣的鸳鸯歪歪扭扭
裙摆不知何时沾上了香烛灰烬,汗湿的布料紧贴着脊背,连腰间的红绸带都松散地耷拉在一侧。
发间的同心结歪到耳后,几缕碎发黏在泛着薄汗的脸颊,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凤凰。
“呼——”
她整个人栽倒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闷声抱怨
“月老是不是打瞌睡了?怎么今日红绳断得比头发丝还快!”
纤细的手指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姻缘符文
沾着胭脂的手腕蹭过床单,留下一抹嫣红。
翻身时,她的手肘撞上床底的檀木箱,清脆的铃铛声惊得她瞬间清醒。
“呀!我的宝贝!”
五子棋骨碌爬起来,发间金饰叮当作响。
她跪坐在床边,指甲掐进雕花缝隙,用力掀开箱盖的刹那
108枚鎏金铃铛倾泻而出,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
“嘿嘿……”
她狡黠地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指尖捏起一枚铃铛晃了晃。
少女突然跪坐在满地铃铛间,火红裙摆如盛开的芍药铺展,玉足踩着铃铛转了个圈,笑得眉眼弯弯:
“到时候月月姐走动时,叮铃当啷响个不停,看她还怎么偷偷溜出去喝酒!”
银铃般的笑声混着铃铛脆响,惊飞了窗外停歇的麻雀。
上官月处,她刚沾到枕头,鼻尖就捕捉到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她睫毛轻颤,像只警觉的小兽般突然翻身坐起,发间玉簪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银光。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将她较真的神情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嫣红的唇瓣微微嘟起,活脱脱像发现偷藏糖果被人动过的孩童。
“哼,小棋子又使坏。”
她伸手戳了戳散发迷药味的枕头,指尖藤蔓悄无声息地探出,在布料上勾勒出小小的鬼脸图案,她在演,正是演给门外的店家看的。
那双灵动的杏眼滴溜溜一转,忽然瞥见门缝下露出半截铜钥匙——
备用钥匙歪歪斜斜卡在门槛缝里,钥匙环还系着根红绳。
“故意留破绽呢。”
她抿着唇偷笑,晃了晃脚丫,银铃镯子发出清脆声响。
明明识破了所有机关,却偏要学小孩子般赌气,故意把被子踢到床尾,又胡乱扯散发髻,青丝如瀑般铺洒在枕上。
“既然想玩,本姑娘就陪你演!”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只露出半截晃动的脚丫,活像只把自己埋进沙子的鸵鸟。
可下一秒,浓烈的药味顺着呼吸涌入鼻腔。
上官月只来得及迷糊地嘟囔一句
“这丫头下手真狠”
便像只断电的提线木偶般瘫软在床上,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发间散落的桃花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整个人毫无防备地陷入昏迷,模样既娇憨又带着几分让人忍俊不禁的天真。
纱帐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上官月毫无察觉地陷入沉沉昏睡,发丝凌乱地散在枕上,衬得雪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而此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掌柜攥着备用钥匙的手微微发抖
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又阴鸷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掌柜咽了咽唾沫,目光在少女单薄的身躯上游移,粗布麻衣下的肥硕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一步步朝床边挪去,口中喃喃自语:
“小美人,小美人……今晚可算落到我手里了……”
月光透过窗棂,将掌柜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
他伸出肥厚的手掌,指尖几乎要触到上官月细腻的肌肤,嘴角涎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熟睡中的上官月突然皱了皱鼻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小棋子……别闹……”
掌柜的动作猛地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欲望取代。
他恶狠狠地扯了扯领口,压低声音咒骂道:
“管你是谁,今晚都得乖乖听话!”说着,便迫不及待地要扑上去,他忽然停下来了。
只见掌柜的肥胖身躯压得地板“吱呀”作响,垂涎的目光在少女颈间流转
浑浊的手指刚要触到那片雪白肌肤,却突然停住。
他喉头滚动,嘴角扯出扭曲的狞笑:
“直接享用多没意思,得让这小妖精醒着瞧瞧自己的下场。”
褶皱里满是污垢的指甲划过上官月泛红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
他踉跄着翻出麻绳,油腻的头发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喘着粗气将上官月的手腕捆成麻花状。
每收紧一分,麻绳就在少女细腻的皮肤上勒出红痕,他却愈发兴奋,喉间溢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等天亮了,我倒要看看你这高傲的模样能碎成什么样!”
瞥见上官月睫毛轻颤,掌柜的瞳孔骤缩,慌忙抓起陶碗灌下黑色药汁。
褐色的液体顺着上官月嘴角流下,浸湿了月白色衣领,她无意识地皱眉挣扎,却像困在蛛网里的蝴蝶般徒劳。
“再睡会儿,我的小娘子。”
掌柜的用粗糙的手背擦过上官月的唇,肥厚的身躯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
“这次,看你还怎么逃!”
而陷入混沌的上官月,只觉得无数藤蔓在意识深处纠缠。
她在黑暗中徒劳地挥舞手臂,想要抓住那缕熟悉的月光,却只能任由药力将她拖入更深的梦境。
朦胧间,她想起五子棋狡黠的笑,心中泛起无奈的叹息——
明明算计好了一切,却还是栽在这腌臜小人手里,等醒来,定要让这店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很快上官月就起来了。
她四周望了望。只见麻绳深深勒进自己腕骨,几乎嵌进皮肉,殷红血迹顺着白皙肌肤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她垂眸盯着油腻的掌柜——对方正跨坐在床沿,臃肿的肚腩压得床板吱呀作响,浑浊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她裙摆晕开深色痕迹。
“店家,这是演哪出?”
上官月仰起脸,眼尾的嫣红随着笑意漫开,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寒意。
掌柜肥厚的手掌擦过她锁骨,指甲缝里还沾着前日的污垢:
“小娘子装什么糊涂?”
他突然攥住她发间玉簪狠狠一扯,青丝如瀑散落,
“今夜,你可得好好陪陪爷!”
上官月吃痛闷哼,手腕在粗粝的麻绳间徒劳扭动,勒痕处皮肉外翻。她咬牙笑道:
“就你这手段,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找死!”
掌柜暴喝一声,腥风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他扯开她衣襟的瞬间,上官月脖颈青筋暴起,眼中寒光骤现:
“肮脏东西,也敢碰我?”
话音未落,翡翠铃铛突然迸裂,翠色藤蔓如蛟龙破土而出。
麻绳应声而断,上官月反手一巴掌,掌柜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撞向墙壁。
“噗”地一声闷响,满口黄牙混着血水喷溅在青砖上,他捂着肿胀的脸颊惊恐后退:
“妖、妖怪!”
“现在才知道害怕?”
上官月步步逼近,发间缠绕的藤蔓发出簌簌声响。
她指尖轻点,无数根藤条如活蛇般缠住掌柜,勒进他松弛的皮肉。
对方惨叫着挣扎,肥肉被勒出层层褶皱:
“饶命!饶命啊!我有眼无珠……啊!”
藤蔓刺入他七窍的瞬间,掌柜的哀嚎戛然而止。
随着血肉被一寸寸绞碎吸收,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腐臭味。
上官月舔了舔嘴角的血珠,指尖抚过腕间狰狞的勒痕,冷笑道:
“敢动我,就得做好尸骨无存的准备。”
“有妖怪啊!”
凄厉的尖叫撕破夜幕,声音里带着哭腔与极度的恐惧,仿佛被掐住咽喉般断断续续。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高亢的呼喊:
“快来捉妖怪啊!”
颤抖的尾音里满是绝望,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求救。此起彼伏的
“救命啊,有妖怪啊!”
从客栈各个角落炸开,伴随着桌椅翻倒的巨响,惊慌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来回乱跑。
有人撞翻烛台,火光映着一张张扭曲变形、惊恐万分的脸,整个客栈瞬间陷入混乱与恐惧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