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透荒原,陈甲的玄甲沾满泥浆,被三角军追得人仰马翻。
三角踩着一具朝廷兵的尸体,冰刃抵在陈甲喉间冷笑道:
"朝廷豢养的疯狗也配谈忠义?上次见你时还在城头耀武扬威,如今夹着尾巴逃的样子,倒像极了你主子宫里养的哈巴狗!"
"住口!"
陈甲青筋暴起,挥刀劈向三角,却被刘春的风刃削断刀鞘。
刘春踩着旋风悬在半空,指尖凝结的风刃划过陈甲脸颊:
"就这两下子?不如回去给皇帝老儿当擦鞋匠,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战场硝烟中,陈甲的残部被分割包围。
他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突然调转马头狂奔。
身后传来剪刀城阴恻恻的笑:
"陈将军这是去心海避暑?记得把脑袋留在路上,省得拖累你这身破烂铠甲!"
暴雨倾盆而下,陈甲逃至心海边缘时,战马已口吐白沫倒地。
他浑身湿透地瘫坐在礁石上,铠甲缝隙里渗着血,耳边还回荡着三角最后的嘲讽:
"告诉北灵帝,他养的废物连老子牙缝都塞不满!"
咸涩的海水混着血珠溅在脸上,远处追兵的火把如鬼火般逼近,他望着翻涌的浪涛,第一次尝到了彻骨的绝望
陈甲跌跌撞撞奔至心海边缘,浸透血水的玄甲在身后拖出蜿蜒的猩红痕迹。
他的发冠早已不知去向,凌乱的发丝黏着海盐与血痂,狼狈地垂在脸上。
暴雨如注,海浪裹挟着碎冰拍打着礁石,将他几次掀翻在地。
怀中破损的兵符滑入海水,转眼便被汹涌的浪涛吞没,他徒劳地伸手去捞,却只攥住一把咸涩的海水。
而此时,三角立于高处,身后万余名将士列阵如墙,手中强弩泛着森冷的寒光。
"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千支淬毒箭矢遮天蔽日,在暴雨中交织成死亡的巨网,破空声撕裂雨幕,朝着陈甲的残部倾泻而下。
箭雨所过之处,朝廷兵的惨叫声混着海浪声此起彼伏,鲜血在沙滩上晕染开来,与浑浊的海水融为一体。
陈甲望着这铺天盖地的死亡攻势,肝胆俱裂,踉跄着转身逃向更深的礁石群,却一脚踩进暗礁缝隙,摔倒在尖锐的石块上,溅起一片血花。
当第一支箭矢擦着耳畔飞过时,陈甲的瞳孔剧烈收缩,心底腾起一股陌生的恐惧。
往日在朝堂上颐指气使的傲慢,此刻化作冷汗浸透重铠。
他挥舞长刀格挡如雨的箭簇,金属碰撞声中,某个瞬间竟想起儿时在老家溪边戏水的场景——
那时的溪水清澈见底,哪像如今这片被血水染红的海面?
“不可能!你们这群叛贼!”
他嘶吼着砍断刺入肩胛的箭矢,咸腥的血沫顺着嘴角溢出。
随着三角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恐惧逐渐被癫狂取代,他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中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戾:
“北灵帝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我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这片海域!”
逃至心海礁石滩时,陈甲的战马被乱箭射倒,将他重重甩在尖锐的岩礁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潮湿的沙地上。
望着追来的三角,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嚎:
“来啊!有本事杀了我!北灵帝的铁骑会把你们碾成肉泥!”
然而话音未落,又一支箭矢穿透他的大腿,剧痛让他瘫倒在地。
最后时刻,陈甲蜷缩在海浪拍打的礁石间,咸涩的海水漫过胸口。
他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不服!我陈甲怎能...怎能败在你们这些草寇手里!北灵帝...我对不起...”
海浪吞没了他最后的呐喊,冰冷的潮水裹挟着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将领沉入海底,只留下破碎的铠甲在礁石上泛着黯淡的光。
夜风裹着海腥味渐渐散去,三角的军队踏着满地星辉往五子镇折返。
三角骑在枣红马上,指尖划过腰间泛着冷光的冰刃,目光扫过队伍里伤痕累累的将士:
“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五子镇地界。”
“这镇子当真固若金汤?”
刘春抚着被风元素撕裂的披风,声音里带着疲惫。
三角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马鞭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
“整个镇子依山傍水,城墙用千年玄冰浇筑,一到夜里就会凝结出冰棱陷阱。”
他抬手召出一枚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光芒,
“三年前我带着兄弟们打下这里,如今光是暗桩就布了三百个,连耗子打个洞都逃不过眼线。”
剪刀城摇着破纸扇凑上前来,扇面上的鬼面图腾在风中摇晃:
“更妙的是镇里的‘冰渊阁’——我们囤了足够吃三年的粮草,还有能瞬间冻结整条河流的‘千机冰匣’。”
他故意压低声音
“前日刚运进二十车玄铁,足够打造百具灵力增幅器。”
队伍转过山道,五子镇巍峨的冰墙终于完全显露。
城头火把连成星河,照得冰面泛起粼粼波光。
三角望着这熟悉的景象,眼中燃起炽热的光:
“等进了城,让兄弟们好好休整。待养足精神...”
他猛地握紧缰绳
“就是我们反攻北州,替陈子年报仇之时!”
刘春仰头望着眼前晶莹剔透的冰筑城邦,霜花在睫毛上簌簌凝结。
他摩挲着腰间斑驳的风刃,半开玩笑的语气里藏着疑虑:
"这就是你说的三年经营的城邦?倒像是用冰糖雕出来的玩意儿。"
三角翻身下马,冰靴踏过地面时,玄冰竟自动凝结出指引的蓝线。
他伸手抚过城墙沟壑间流转的灵力纹路,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
"别被这琉璃般的外表骗了。"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射出三道冰棱,在两人身前炸开成冰晶蝴蝶
"看见这些灵纹了吗?每道都连着地底的玄冰阵,若是外敌入侵,整座城能在三息内化作冰封炼狱。"
剪刀城摇着破扇踱步上前,扇面鬼面在冰光中忽明忽暗:
"刘将军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他指尖轻弹,冰墙表面骤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冰刺
"这些可都是掺了蛇毒的机关,刚才那只是小儿科。"
刘春挑眉拨开悬在颈边的冰棱,突然展颜大笑:
"看来是我眼拙了。不过..."
他凑近三角,眼底闪过狡黠
"你费尽口舌展示家底,莫不是怕我反悔,想提前给我下颗定心丸?"
三角反手握住腰间冰刃,冰蓝色灵力在掌心流转:
"聪明人说话不必藏着掖着。"
他望着远处冰屋中透出的暖光,语气转为郑重
"五子镇是我们复仇的根基,也是你我并肩作战的起点。"
腥雾弥漫的地宫深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
陈甲的尸体被拖出盛满墨绿色液体的石棺,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几缕幽蓝火焰。
为首的黑袍人拂袖轻笑:
"血肉之躯的傲慢最是麻烦,如今倒省了驯化的功夫。"
冰冷的机械义肢嵌入陈甲破碎的肩胛,齿轮咬合声混着骨节重组的脆响。
当最后一道符文烙印在额头,他僵硬地挺直身躯,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
"属下...甲鱼,听候差遣。"
地宫穹顶垂下无数发光藤蔓,照亮黑袍人癫狂的笑容:
"妙极!太监统领情报网,王子掌控精锐,白鸟执掌幻术,如今加上你这具刀枪不入的躯壳..."
他抬手召出漆黑令牌
"从此地宫四凶齐聚,北灵帝的江山,该换换主人了!"
陈甲空洞的瞳孔映出令牌上扭曲的符文,曾经的愤怒与不甘早已消散,只余机械运转的嗡鸣。
他单膝跪地时,甲胄缝隙渗出暗绿色黏液,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曾经不可一世的朝廷猛将,如今不过是地宫棋盘上,最锋利的一枚死子。
暮色漫过五口镇的青瓦白墙时,五子棋立在上官月的雕花房门前
鹅黄披帛随风轻扬,衬得她眉眼如画。
她抬手叩门,腕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
“月姐,庙会的花灯都要熄啦,该回巡山了。”
门扉轻启,上官月探出半张泛红的脸,耳尖还沾着胭脂的绯色:
“小棋子,人家...人家真的不想回去嘛。”
她目光忽然落在五子棋的裙摆上,眼睛亮晶晶的,
“呀!你不是说那件红裙脱不下来吗?怎么换上了这么好看的白裙子?”
五子棋转了个圈,素白罗裙旋出优雅的弧度,露出内里若隐若现的石榴红:
“这是套在外头的啦!”
她眨了眨秋水般的眸子,指尖缠绕着一缕青丝
“里头的红裙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样叠着穿,是不是更漂亮?”
上官月咬着唇,绞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
“超...超级漂亮!”
她突然别过脸,小声嘟囔
“其实...其实我是觉得山下有趣,才不想回去的。”
“我就知道!”
五子棋凑上前,发间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
“月姐终于开窍啦!”
她忽地凑近上官月发烫的耳际,轻声笑道: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想回去呢。我本就生在乡下,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日子。”
见上官月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发愣,五子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等我回山里把事儿安排好,就下来陪你!”
说罢,她晃了晃腰间的香囊,眉眼弯弯
“乖乖等我哦!”
待五子棋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上官月倚着门框,望着天边的晚霞,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
“真是的,这个小棋子,害人家心跳得这么快...”
屋内烛火摇曳,将她娇俏的影子映在窗棂上,忽明忽暗。
暮色浸染山林时,五子棋踩着碎步回山,墨色长发间沾着几片银杏叶。
还未踏进寨门,便被山风裹挟着的细碎议论声撞个满怀——
"听说妖王在山下遭了埋伏!"
"可不是嘛,连红裙都染了血!"
话音未落,寨门"吱呀"大开,数十只小妖举着萤石灯蜂拥而出。
"大王!"
浑身毛茸茸的兔妖扑过来,爪子死死揪住她的裙摆,红眼睛泛起泪花
"您可算回来了!听说您在庙会被凡人的烟火烫伤了?"
花妖们举着盛满草药的贝壳,花瓣发饰随着颤抖簌簌掉落:
"快让我们瞧瞧伤口!后山新采的灵草最管用!"
五子棋被簇拥着跌坐在青玉 台 上,素白裙摆扫过铺着兽皮的台阶。
她晃了晃发间的银铃,笑得眉眼弯弯:
"瞧你们急的,不过是裙摆蹭了点酒渍。"
说着扯起衣角转了个圈,内搭的石榴红裙若隐若现
"倒是你们,把寨门守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树妖们"哗啦"抖落满枝的野果,金红的山楂滚落在五子棋膝头。
向来沉默的山魈突然捧出个陶罐,瓮声瓮气开口:
"酿了三个月的桂花蜜,您尝尝。"
在此起彼伏的嘘寒问暖中,五子棋咬着酸甜的野果,望着寨外渐起的薄雾,忽然想起上官月泛红的耳尖。
暮色给巡山镀上一层柔光,漫山遍野的白裙在风中翻飞,恍若雪浪翻涌。
五子棋斜倚在最高的瞭望台上,晃着的脚丫扫落几片垂落的紫藤花瓣。
她望着这片纯白的“花海”,思绪突然飘远——
那年青鸟恶作剧般施的咒术,让堂堂妖王一夜之间变成了女儿身,明明气得想拆了青鸟的窝,可如今...
“哎。”
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都怪那只臭青鸟,不过...罢了,死都死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却又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传八大蜂王过来!”
她突然提高声音,清脆的嗓音混着银铃响,惊起一群栖息的白鹭。
不知过了多久,八道身影踏着细碎的月光匆匆赶来,裙裾扫过草地,带起沙沙轻响。
“大王,您叫我们?”
为首的蜂王微微欠身,眉眼间满是恭敬。
五子棋翻身坐起,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打算去山下住个几十年,寨子里有什么事,就用白鸽传书。”
她顿了顿,眸光扫过众人
“以后巡山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她从高台上轻盈跃下,白裙飞扬间,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意:
“我先下山去玩啦!要是把巡山搞砸了,回来可饶不了你们!”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蜂王,和风中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忽然,五子棋又倚着雕花栏杆,指尖转着朵野蔷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问道:
“对了,进口男妖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八大蜂王中最活泼的幺妹蹦跳着上前,发间的蜂翼饰品闪闪发亮:
“大王尽管把心揣回肚子里!我们七姐妹联合青竹那呆子,早给五湖四海的妖山发了烫金请帖!”
她眼睛亮晶晶的
“咱巡山清一色水灵灵的姑娘,哪个男妖见了不腿软?”
其他蜂王也跟着掩嘴轻笑,七嘴八舌应和:
“到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姻缘红线,热闹得很!”
“等他们来了,定要让那些男妖知道咱们巡山的姑娘才是顶好的!”
五子棋被逗得直乐,晃着脑袋调侃:
“等你们都寻到如意郎君,可别忘了配合着多办几场相亲会!”
“那大王你什么时候找老公呀?”
年纪最小的蜂王突然歪着脑袋发问,其他姐妹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盯着五子棋。
五子棋手一抖,蔷薇花瓣簌簌飘落,她佯装镇定地哼了声:
“急什么?本王的终身大事,哪是说定就定的!”
嘴上这么说着,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晕,恍惚间又想起上官月绯红的脸颊
“没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