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上官芷皓的绣花鞋已碾碎廊下三寸春韭。她握着扫帚的手背青筋凸起,枯黄的竹枝扫过青石板,带起一溜殷红——那是从她颈后渗出的血,混着昨夜的雨,染透摄政王府的角落。
"王妃这是在……"侍卫甲的佩刀撞上刀鞘,惊得早起的雀鸟四散飞逃。他们不敢直视宇文渊昨夜留下的血色婚约,更不敢提及那道在府中传开的暗令:"王妃的血,只能本王染红。"
芷皓突然停手。她从扫帚把上扯下几缕麻丝,仔细缠住腕间被黑丝绦勒出的血痕。墙角的紫荆花簌簌落下,花瓣上浮着暗金色的纹路,像是有人连夜用朱砂描了半幅山河图。
"王妃。"青筠从蔷薇架后转出,怀中抱着染血的凤冠,"王爷命人把这拿去重铸了。"
她掀开帕子的一瞬,芷皓倒抽一口冷气。凤冠的赤炎珠已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镂空的血薇花。花蕊处嵌着暗红的晶石,竟与她胎记的形状如出一辙。
"王爷还说,"青筠的声音被蔷薇刺破,像是从幽冥传来的细语,"王妃若是再流血,就让他来喂食。"
井台边突然传来砸水声。芷皓看见宇文渊的白鹇氅从转角飘过,他手中提着的蛟纹水桶里,浮着半朵血薇。那花在水面上打转,将清水染成胭脂色。
"王妃这是在做什么?"他突然扯过她的手腕,袖口带起的风将血薇花吹进她的眼睛,"本王的王府,可容不下扫地的王妃。"
芷皓咬破舌尖。她看见他长衫下摆沾着的泥痕里,藏着半片金箔——那是宫门前被踩碎的昭告天下文书,昨日太子跪求了整整一夜。
"王爷。"她突然屈膝,竹扫帚在石板上划出凄厉的尖啸,"臣妾愿为王爷试菜。"
宇文渊的瞳孔骤缩。他听见廊下传来绣鞋拖拽的声响,竟是芷皓拖着流血的脚踝往府宴的方向爬去。晨光里,她颈后的朱砂胎记在血薇花影下越发明艳,活似从地狱爬出的摄魂女妖。
"站住。"他突然拽起她,冰凉的指尖陷进她后颈的伤口,"你可知这血薇花为何只开在摄政王府?"
芷皓的鼻尖触到他腰间的血薇佩。那玉佩本该是绿色的,此刻却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听见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崩裂,像是宫墙下的冻土在春日里苏醒。
"因为它吃了太多的冤魂。"她的唇贴在他耳边,吐出的热气竟让他的耳尖泛起红晕,"王爷,您昨夜是不是又去见那个穿白儒衫的少年?"
宇文渊的手突然收紧。远处传来投石入水的闷响,芷皓看见四大世家的马车正载着满车兵符,缓缓驶入京城。而马车轮轴处,暗红色的丝线正随着颠簸缠绕得愈发紧密。
"本王倒要看看,"他贴着她耳语,声音里藏着暗潮涌动的杀意,"是你这朵带刺的血薇,先被人拔了芯,还是本王亲手碾碎你的根。"
芷皓突然笑出声来。她摸了摸腰间不知何时多出的短匕,刃口处竟沾着与太子金冠相同的暗红血渍。
"王爷。"她突然扯破自己的袖口,将血珠子往血薇花上抹,"不如我们来个约定?"
宇文渊的佩剑在鞘中轻吟。他看见芷皓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昨夜从朱雀大街滑落的黑影——那分明是他七年前亲手葬在归元侯府密室的,本该永远沉睡的影子。
"本王喜欢公平的交易。"他突然掐住她的下颌,血薇花的影子在他眼底熊熊燃烧,"但本王更爱,将对手的骨血熬成汤药。"
府宴的乐声陡然响起。芷皓看见家将们端着的银盘上,放着一碗染血的羹汤。汤面上漂浮的赤色花瓣,与她腕间蜿蜒的血丝,像是在跳着同样的舞蹈。
"王妃请慢用。"青筠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王爷说,这血薇汤能医百病——不过要趁热喝,否则会伤了王妃的胃。"
芷皓端起汤碗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宇文渊的身形突然晃了晃,他腰间的血薇佩竟无风自动,撞在廊柱上发出清脆的玉碎声。
而宫墙之巅,半截染血的赤炎珠正顺着瓦当滚落,砸碎在摄政王府的血薇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