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般密集地扎在地面，林夕握着透明雨伞的手不住颤抖。她低头盯着鞋尖处晕开的水痕，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叶子上的水珠簌簌坠落，像是天空也在哭泣。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三次强迫自己出门了。心理医生反复强调要接触自然，可潮湿的空气裹着泥土腥气涌进鼻腔，反而让她胃部一阵抽搐。林夕数着脚下的方砖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从脚底蔓延至头顶。
行至街角的咖啡馆时，天**然划过一道惊雷。林夕猛地瑟缩了一下，伞柄差点从指间滑落。密集的雨点瞬间变成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的声响震得她耳膜生疼。她慌忙躲进一家店铺的檐廊下，看着街道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成一片灰色。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翻涌。七年前的雨夜，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雨。妈妈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她的心脏。那天她在学校值日，回来晚了一步，就永远失去了最亲的人。警察说妈妈是意外摔倒磕到了桌角，可林夕总觉得那紧闭的窗缝、歪斜的相框，都在诉说着不同的真相。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林夕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眼前的景象扭曲起来，雨水汇成的水洼里倒映出妈妈苍白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墙壁，发出闷响。
“你又来了……”林夕喃喃自语，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抑郁症最可怕的不是那些看得见的悲伤，而是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幻觉，那些将她拖入深渊的梦魇。她伸手想要触碰水洼里的倒影，指尖刚碰到水面，倒影突然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葬礼上爸爸冷漠的脸、同学嘲讽的眼神、心理医生一成不变的安慰话语……
“女士，您没事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夕猛地抬头，看到一个撑着黑伞的中年女人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女人的脸在雨雾中忽明忽暗，竟与记忆里妈妈的面容重叠。林夕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妈妈……”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只抓住一团空气。中年女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说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看您脸色不好，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夕头上，她如梦初醒般摇摇头，转身冲进雨幕。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雨水灌进眼睛，模糊了视线。脚底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
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林夕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凄厉。她蜷缩起身体，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所有的痛苦。周围的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停下脚步，也没有人在意这个在雨中崩溃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林夕挣扎着爬起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在地面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她失魂落魄地往家走，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推开家门，熟悉的黑暗瞬间将她笼罩。林夕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她摸索着打开药瓶，颤抖着吞下几片抗抑郁药，然后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林夕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这只是无数个崩溃瞬间中的一个，明天太阳升起，她还要继续与内心的恶魔战斗。但此刻，她只想在这黑暗中，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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