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温北栀公寓的门铃响起。她揉着太阳穴拉开房门,一束沾着晨露的白色栀子花几乎凑到她鼻尖。那股清冽的花香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熬夜分析资料的疲惫。
“生日快乐,外交官小姐。”祁白的声音从花束后传来,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温北栀愣住,完全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从父亲陷入政治风波后,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连日子都变得模糊不清。“你怎么知道……”她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
“初二那年你因为生日在暑假,非要全班提前给你过。”祁白将花束塞进她怀里,又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当时你说,最想要的礼物是1937年商务印书馆的《新月集》精装本。”
温北栀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触碰着牛皮纸发出沙沙声。她确实在某个下午的自习课上随口提过,但连自己都几乎忘了这件事。慢慢拆开包装,深蓝色布面精装封面映入眼帘,烫金标题已经有些斑驳。
“这版只印了500册……”她翻开扉页,郑振铎的签名赫然在目,目光定格在那熟悉的字迹上。
“跑了七个城市的旧书店。”祁白倚在门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最后在杭州一个老藏书家那里软磨硬泡了三小时。”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温北栀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指关节上的擦伤——绝不是“软磨硬泡”会留下的痕迹。
“进来吧。”她侧身让出通道,“咖啡还是茶?”
“黑咖啡,谢谢。”祁白熟门熟路地走向客厅,仿佛已经来过千百次。他在沙发前蹲下,研究起地板上散落的资料,“有新发现?”
温北栀将花插进花瓶,无意间碰到藏在花茎间的小卡片:【To NZ,愿你的眼睛永远明亮如星。——QB】。她迅速将卡片塞进口袋,端着咖啡回到客厅。
“沈恪的追踪信号最后出现在西郊,但那里是废弃工业区。”她把咖啡递给祁白,“直到我发现这个。”
她指向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小型私人机场。祁白凑近时,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咖啡的苦涩扑面而来,让温北栀不自觉屏住呼吸。
“翡翠庄园。”他皱眉读出旁边的标注,“明晚有场慈善拍卖会,主办方是……”
“中东风情文化基金会。”温北栀调出平板上的邀请函,“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就是那家能源公司的子公司。”
祁白吹了个口哨:“所以沈恪偷梁换柱,是要把真迹运出境?”
“不仅如此。”温北栀放大邀请函背面的拍品清单,“你看第七项。”
祁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星月下的丝路》?这不是……”
“被盗细密画的原始名称。”温北栀点头,“他们甚至懒得改名。拍卖会明晚八点,我们需要混进去。”
“我们?”祁白挑眉,“温司长知道他的乖女儿要当卧底吗?”
温北栀抿了口咖啡:“我父亲从不干涉我的工作决策。”她停顿了一下,“就像我从不干涉他每个月第三个周二和谁下棋。”
祁白呛到了,咖啡洒在衬衫上。温北栀递过纸巾,嘴角不自觉上扬。父亲与祁白的秘密棋局,她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
“好吧,外交官小姐。”祁白擦着衣服,“但拍卖会需要邀请函,而且必须成对出席。”
“邀请函已经搞定。”温北栀从书桌抽屉取出两个烫金信封,“至于搭档……”她故意拖长音调,“听说祁队长很会演戏?”
祁白眯起眼睛:“你早计划好了。”
“职业习惯。”温北栀微笑,“永远准备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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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温北栀的衣帽间变成了临时化妆室。祁白僵硬地站在全身镜前,任由她调整他的领结。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但军人式的站姿暴露了他的不适。
“放松。”温北栀踮起脚尖,“你现在是香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不是准备突击的刑警。”
“我宁愿突击十个毒窝也不愿穿这玩意儿。”祁白扯了扯马甲,“领子快勒死我了。”
温北栀的手指在他喉结下方流连,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灯光下,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清晰可见,还有额角那道被粉底巧妙遮盖的疤痕。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祁白也是这样站在医务室,拒绝缝合伤口,直到她红着眼眶威胁要告诉老师。
“好了。”她后退半步,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祁白转身时呼吸一滞。温北栀穿着墨绿色丝绒礼服裙,露出的肩颈线条优雅如天鹅。她将长发挽起,露出那枚星月项链——正是从U盘里破解的图案。
“我们……”祁白清了清嗓子,“需要设定关系背景。”
温北栀从首饰盒取出一对翡翠耳坠:“交往三个月的恋人?”
“太短不符合家族联姻的预期。”祁白突然靠近,温热的手指抚过她耳垂,“订婚半年,为掩人耳目才公开。”
这个距离能闻到他须后水的清冽气息。温北栀的耳垂在他指尖下迅速升温,急忙转身拿包:“记得叫我艾米丽。”
“遵命,睡莲小姐。”祁白在她身后轻笑。
温北栀差点摔了手中的粉饼。她高中时在校刊发表的《午夜睡莲》,只有一个人曾在空白处批注“你比睡莲更危险”。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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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庄园灯火通明。喷泉池边停满限量版豪车,穿制服的侍者端着香槟穿行其间。温北栀挽着祁白的手臂步入大厅,立刻感受到数道审视的目光。
“别紧张。”祁白低头耳语,“你抖得像只淋雨的小麻雀。”
“我没紧张。”温北栀掐了下他的手臂,“只是在扫描出口位置。”
“撒谎。”祁白带着她滑入舞池,“你紧张时左手指尖会无意识摩挲衣角,十二岁到现在都没变。”
华尔兹乐曲响起,祁白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温北栀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跳舞。高中毕业舞会那天,她躲在洗手间哭了一小时,因为看见祁白邀请校花跳开场舞。
“专注。”祁白突然收紧手臂,带她转了个圈,“两点钟方向,白胡子老头就是拍卖师。”
温北栀借着旋转的惯性瞥向目标。老者胸前的怀表链在灯光下闪烁,表盖上隐约可见的纹章让她呼吸一滞——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家族徽记。
“是真品。”她贴近祁白耳畔,“我父亲被绑架那周丢失的。”
祁白的眼神瞬间锐利:“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信号吗?”
温北栀点头。来之前他们约定,若发现异常就解开第二颗纽扣。她刚抬起手,大厅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拍卖师敲响小金锤,“接下来是今晚的特别拍品——《星月下的丝路》。”
聚光灯下,羊皮画卷缓缓展开。温北栀立刻注意到画面右下角被修补过的痕迹——那里本该有阿尔·比鲁尼的签名。
“赝品。”她捏了捏祁白的手心。
祁白皱眉:“但沈恪冒这么大风险就为调包个赝品?”
温北栀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拍卖师。老者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抚摸怀表,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情人。
“不是画。”她急促地低语,“是怀表!那里面一定有——”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了她。大厅侧门的侍应生托盘落地,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消失三天的沈恪。更可怕的是,温北栀认出了他耳后那个蛇形纹身——黎巴嫩人质事件中,绑匪首领也有相同的标记。
“祁白,”她声音紧绷,“我们被盯上了。”
祁白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左手已经摸向腰间。就在这时,拍卖师突然高声道:“接下来是匿名捐赠的奥斯曼帝国星盘,起拍价……”
温北栀倒吸一口冷气。星盘底座上镌刻的星图,与她项链的图案完全一致。这才是沈恪真正要拍卖的东西——一个隐藏着能源管道坐标的密码器。
“必须拿到它。”她拽了拽祁白袖口。
“钱不够。”祁白扫了眼竞价牌,“已经叫到两百万美元了。”
温北栀咬唇,突然摘下了项链:“用这个抵价。”
祁白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这是你母亲——”
“仿品。”温北栀眨眼,“真品在瑞士银行保险柜。”
祁白接过项链时,指尖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秒。然后他举起竞价牌,声音响彻全场:“三百万,加上这件十世纪波斯星月坠。”
拍卖师眯起眼睛:“这位先生,我们需要鉴定……”
“不必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二楼包厢传来,“我出五百万。”
丝绒帷幕拉开,露出轮椅上的银发老者。温北栀的血液瞬间冻结——阿卜杜勒·哈桑,能源公司创始人,父亲被诬陷案的关键人物。
祁白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后背:“Plan C?”
温北栀微不可察地点头,突然脚下一歪,整个人倒进祁白怀里。
“亲爱的!”她戏剧性地捂住额头,“我……我头晕……”
祁白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抱歉各位,我未婚妻低血糖犯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大步流星走向休息室。一进门,温北栀就从他怀里跳下来,反锁房门。
“星盘是诱饵。”她快速说道,“哈桑出现在这里证明我们的方向对了,但他不可能亲自交易,一定有——”
“替身。”祁白已经拨通电话,“苏逸尘,查哈桑的医疗记录……对,我要知道他最近一次透析的时间。”
温北栀拉开窗帘一条缝。楼下停车场,沈恪正在指挥工人搬运几个长条木箱。
“他们在转移文物。”她掏出手机拍照,“等等——那个穿白西装的!”
祁白凑过来时,下巴几乎搁在她肩上。镜头放大处,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检查木箱,而他腕表反射的光正好照亮了他的脸——父亲办公室的张秘书。
“果然是他。”祁白冷笑,“三年前卧底行动失败后,我就怀疑警队有内鬼。”
温北栀突然转身,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我们必须跟上那辆车。”
“太危险。”祁白按住她肩膀,“哈桑的人已经认出你了。”
“所以需要你创造点混乱。”温北栀从手包摸出一个小装置,“苏逸尘给的信号干扰器,能切断庄园电源30秒。”
祁白挑眉:“你什么时候……”
“在你盯着我耳坠发呆的时候。”温北栀按下开关,整个庄园瞬间陷入黑暗。
尖叫声中,祁白抓住她的手冲向消防通道。当他们猫腰溜进停车场时,载有木箱的货车已经启动。
“上车!”祁白拉开一辆奔驰轿车的门,利落地扯出电线打火。
温北栀系安全带时,摸到口袋里的硬物——祁白不知何时把项链还给了她。月光下,星月吊坠闪烁着微光,就像十六岁那年,他们在天台看到的流星雨。
“抓稳了。”祁白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今晚可能要超速。”
温北栀握紧吊坠,心跳比引擎转速还快。后视镜里,翡翠庄园的灯火重新亮起,而他们正冲向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