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那种刺鼻的气息仿佛能渗入骨髓深处。温北栀仰头盯着点滴管,一滴滴透明液体缓缓坠落,她默默数着气泡——第137滴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轮椅缓缓推进来,上面坐着温司长,他穿着拘束衣,手腕上的束缚带印着“QB-0923”几个冰冷的数字,那是祁白的警编号。他的瞳孔扩散成诡异的星形,眼神空洞而陌生。“患者出现严重解离性身份障碍。”主治医师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床尾,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段程序输出,“他对‘父亲’这个身份产生病理性否认。”
温北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掌心,指甲划破了柔软的肉,却感受不到疼痛。她的父亲正用一种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她,那目光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评估般的审视,就像在评判一件待拍卖的古董是否值钱。
“温小姐。”父亲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哑得像是生锈的机械齿轮转动,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而僵硬,“请转告祁警官,游戏该结束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寒流,瞬间让整个病房的温度骤降。温北栀猛地扯掉了贴在胸口的心率监测贴片,动作粗暴得让皮肤泛起一片淤青,那些紫红色的痕迹在苍白的肌肤上绽放如花。“什么游戏?”她低声问,声音颤抖却又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星月轮盘赌。”父亲机械地扭动脖子,发出齿轮卡顿的细微声响,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他偷走我的筹码,就该赔上自己的灵魂。”
警报器突然炸响,尖锐的蜂鸣声刺穿耳膜。温北栀扑向床头柜上的镇痛剂,却发现注射器里的液体并非无色透明,而是淡蓝色的——和母亲空难前服用的抗凝剂一模一样。
“别动!”一声低吼打断了这一切。祁白踹开门闯进来,战术靴踩碎了一地散落的全息病历,玻璃碎片四溅。他眼底布满血丝,枪口在父亲和温北栀之间游移不定,“苏逸尘黑进脑机接口,发现他的海马体被植入了……”
“虚假记忆?”温北栀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苦涩与无奈,“还是说,你终于找到指控我的证据了?”
祁白的枪管微微颤动,几乎难以察觉。然而,温北栀注意到,自己胸前的星月项链正在发烫——那是苏逸尘改造的量子通讯器。三天前爆炸现场的画面猛然涌上心头:当她扑向粒子舱时,项链射出的激光悄无声息地切断了温司长的拘束带。
“跟我走。”祁白甩出电磁手铐,语气冷硬得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或者我打碎你的膝盖。”
温北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父亲扭曲的脸庞,在他的耳后摸到了一个微型接口的凸起。当她用力扯出数据线时,温司长的身体突然剧烈痉挛,口中吐出混杂着冰碴的波斯语:“新月升起时,睡莲将吞噬月亮……”
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回音。祁白二话不说砸碎了落地窗,钢化玻璃在暴雨中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宛如一场钻石雨洒落夜空。他拦腰抱起温北栀跃上消防梯,纳米作战服在狂风中鼓胀起来,犹如张开的黑色翅膀。
“顾瑜白死了。”他在她耳边低吼,声音被风雨撕裂,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机械臂里的硬币是微型核弹。”
温北栀的瞳孔猛地收缩,三百米下的长安街上,顾瑜白的葬礼车队正缓缓驶过。黑白色全息遗像中,他的机械义肢闪烁着熟悉的星月纹路,那光芒冰冷而刺目。
“抱紧我。”祁白扣下滑索装置,钢铁绳索在狂风中绷紧,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
自由落体的瞬间,温北栀猛然咬破了他的颈动脉。鲜红的血珠飞溅而出,落在量子手铐上,认证程序启动的蓝光映照出祁白震惊的面孔。他终于看清了她眼底深藏的代码——那是苏逸尘设计的反追踪病毒。
“你早就知道……”他在呼啸的风中嘶喊,声音沙哑而痛苦。
“我知道你在我心脏装了定位芯片。”温北栀扯开病号服,露出手术疤痕,那些交错的线条组成了一道复杂的星月图腾,“就像我知道,你从未相信过我。”
滑索降落在殡仪馆天台。祁白反手将她按在冷却塔上,枪管紧紧抵住那道疤痕,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天际:“密码。”
“《洛神赋》第十七行。”温北栀舔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声音虚弱却坚定,“你教我的。”
殡仪馆内突然传来骚动。顾瑜白的棺材开始融化,液态金属中浮现出全息投影——他残缺的机械臂直直指向祁白,合成声刺破哀乐,冰冷而无情:“叛徒。”
所有宾客同时转身,西装下露出统一制式的星月胸针。祁白扣动扳机的刹那,温北栀猛地撞偏枪口。子弹击碎冷却管,液氮如银河般倾泻而下。
他们在暴雪中坠落。温北栀的项链在-196℃的低温中迸发出幽蓝的光芒,冰晶折射出无数个祁白举枪的画面。当后背重重撞上停尸间的气垫时,她终于吐出了那个尘封十年的秘密:“我妈是新月计划的初代宿主。”
祁白的瞳孔骤缩,映出停尸柜自动开启的一幕。108具尸体整齐陈列,每具心口都有星月疤痕。温北栀颤抖着掀开17号柜,母亲的面容栩栩如生,耳垂上的珍珠此刻竟渗出蓝色黏液。
“这才是硬币。”她挖出珍珠内的芯片,声音低哑而疲惫,“用你心脏的密码打开它。”
祁白扯开战术服,胸口的疤痕在低温中泛紫。当他将芯片按在伤疤上时,停尸间突然响起《洛神赋》的吟诵。冰柜逐一亮起,组成三维星图,指向外交部地下三百米的废弃核掩体。
温北栀在眩晕中抓住祁白的手,声音微弱却充满渴望:“现在你相信了?”
“我相信你十二岁那年,往我课桌里塞薄荷糖时就在下棋。”祁白捏碎芯片,露出里面的量子纠缠器,声音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这场游戏,我要改规则。”
他突然吻住她,牙齿磕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血珠落在星月项链上,激活了最后的全息投影——十年前那场未完成的告白,在冰霜中循环播放:
“祁白,我喜欢你。”
“温北栀,你根本不懂喜欢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