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迷宫

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沈清的视线。铁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所有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手腕梧桐叶印记散发着幽蓝的光，勉强照亮前方一米的路。地面潮湿而冰冷，每一步都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柔软中带着令人不适的弹性。

"林夏？"沈清的声音在黑暗中迅速被吸收，连回音都没有留下。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水的气味，像是走进了一间尘封多年的图书馆。他伸手触碰墙壁，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那不是砖石或水泥，而是无数纸张堆叠形成的纹理。随着他的触碰，墙面上突然浮现出微弱的荧光一行行字迹如同被唤醒般亮起：

【观测者契约第一条：记忆是通行证】

沈清眯起眼睛，那些字迹在闪烁几下后又迅速消失。他继续向前，发现走廊两侧的墙壁上不时浮现出类似的发光文字，但都转瞬即逝。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延伸的黑暗和偶尔闪现契约条款。

一阵刺痛突然从太阳穴传来，沈清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一幅画面强行闯入他的脑海——林夏站在雨中的便利店门口，手里攥着一把钥匙。这个记忆片段如此清晰，他甚至看清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的轨迹。

"这是……我的记忆？"沈清喘息着，感到那个画面正从中被剥离。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变得滚烫，蓝光转为刺目的红色。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门，门缝中透出橘黄色的光。沈清加快脚步却在距离门还有三步远的地方被一面无形的屏障挡住。他触碰，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需要支付记忆作为代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清猛地转身，林夏就站在那里，穿着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件米色风衣。她的身影半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什么样的记忆？"沈清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夏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太阳穴上。"重要的记忆。越重要，能打开的门就越多。"

一阵眩晕袭来，沈清看到自己七岁生日那天的场景——母亲把最后一块蛋糕上的草莓让给他。这个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就像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画。

"不！"沈清挣扎着后退，"这是我唯一记得的关于她的——"

门开了。

橘光倾而出，照亮了沈清苍白的脸。林夏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她最后的话语还回荡在空气中："观测者终将成为观测对象。"

门内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皮质书册，书页无风自动。沈清走近，发现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日期和地点——全都是他出现在林夏画作中的时间和位置。

最后一页被某种力量固定住，无法翻动。沈清用力拉扯，书页突然自行展开，露出夹层中的一张羊皮纸。纸上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观测契约"，下方签名处的字迹让他浑身冰冷——那是他自己的笔迹，日期却是三年后。

"这不可能……"沈清的手指抚过那个签名，墨迹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般缠绕他的手指。剧痛从指尖蔓延到整条手臂，他跪倒在地，看到无数记忆碎片从自己身体里被抽离：

大学宿舍里熬夜画设计图的夜晚第一次接到遗物整理委托时颤抖的双手；\

在便利店偶遇林夏的那个雨天——

"停下！"沈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陷入地板。整个房间的地面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液体，正在缓慢地吞噬他的身体。

书册突然剧烈翻动，停在某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一幅素描：林夏站在马路中央，一辆卡车朝她驶来，而画面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伸出手——那是沈清自己。

"我试过救你……"沈清的声音哽住了。黑色液体已经漫到他的腰部，冰冷刺骨。

房间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无数个重叠的空间。每个空间都有一个沈清，有的在翻看林夏的日记，有的站在的地点，有的正签下那份契约。他们同时抬头，目光穿过维度落在沈清身上。

"观测即囚笼。"所有沈清同时说道，声音在空间中形成诡异的共鸣黑色液体突然沸腾，将沈清完全吞没。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林夏出现在液体表面，俯身对他低语：

"你终于明白了。我们都在彼此的观测中。"

黑暗。

然后是一束光。

沈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梧桐叶从头顶飘落，其中一片恰好在他掌心——叶脉的纹路与他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前方不远处，林夏背对着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那本他们初遇时的素描本。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沈清低头，看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了一支钢笔。墨水在月光下着暗红的光泽，与契约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路灯突然闪烁起来，街道两旁的建筑开始扭曲变形。林夏的身影逐渐模糊，只有素描本还悬浮在空中，翻开的页面上显示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一个男人站在岔路口，左手是契约，右手是——

画到这里戛止。

沈清握紧钢笔，迈步向前。梧桐叶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