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挲着那把生锈的钥匙，金属表面的凹槽里嵌着干枯的樱花瓣碎屑。录音机突然发出"咔"的一声，磁带自动翻面继续播放。苏浅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微弱："......志愿表被调换了......"
楼下传来医药箱开合的声响，妻子换绷带的动作顿了顿。林深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一沓泛黄的志愿指南滑落出来，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你改了苏浅的志愿？"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
妻子没有回答。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冲刷着瓷盆。磁带里的苏浅正在抽泣："......他们说我的分数不够第一志愿......可我明明核对过三次......"
林深翻开志愿指南，扉页上妻子的笔迹赫然在目："建议调剂至省外院校"。日期是高考前一周。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三人合照——妻子搂着苏浅的肩膀，而苏浅的目光越过镜头，落在照片边缘的林深身上。
"器材室那天之后，"林深用钥匙尖划开志愿指南的装订线，"你早就计划好要送走她。"
水声停了。妻子站在楼梯拐角，纱布缠到一半的右手垂在身侧，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台阶上。"她不该在填志愿那天偷看我的笔记本。"妻子抬起左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林深想起高中时她每次说谎都会这样，"我只是把她的备选方案调了个顺序。"
磁带突然发出刺啦声，跳转到新的片段。十七岁的妻子在录音里轻笑："你看，他连你改过的回信日期都没发现。"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现在志愿也搞定了，九月之后......"
林深猛地合指南，封面的脆响盖过了录音。书桌抽屉深处露出半截蓝皮笔记本扉上贴着"愚人节特供"的便签。他翻开时，一张对折的纸条飘落——是苏浅的笔迹："如果明天他选了你，我就转学。"
楼下传来门锁转声响。妻子把医药箱放回原处，金属铰链发出悠长的吱呀。雨点砸在窗玻璃上的节奏越来越急，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摩尔斯电码。
"储物柜里？"林深攥着钥匙走向门口，生锈的金属齿痕陷入掌心。
妻子擦过他的肩膀走进卧室，潮湿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她按下录音机的停止键，但电源灯还亮着，在昏暗的投下一圈淡红色的光晕。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的指甲划过按键上干涸的血迹，"反正你现在有的是时间。"
林深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三秒，金属的冰凉从指尖窜到太阳穴。储物间的霉味混着雨水的气息从门缝里渗出来，像某种陈年的毒正在挥发。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录音机突然又响了起来，磁带濒死般的嘶鸣。苏浅的声音断断续续："......器材室的门......她锁的......"
妻子站在楼梯转角，纱布垮地垂在手腕上，血滴在木质台阶上，像一串红色的省略号。她的目光越过林深，落在储物间门后的阴影里，嘴角微微上扬："你猜她最后留了什么给你？"
林深推开门，灰尘在光线中翻滚。角落里，一个褪色的蓝色储物柜静静立着，柜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字迹已经模糊："致最亲爱的林老师"。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本被血迹浸透的日记本滑落出来，扉页上粘着一片干枯的樱花标本。林深蹲下身，手指触到日记本边缘时，录音机里突然爆发出苏浅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了你！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去器材室！"妻子轻笑一声，指甲轻轻敲打着楼梯扶手，节奏和雨声重合："现在你知道了，她到死都在撒谎。"
林深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日期是苏浅自杀前一天。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同一句话，笔迹从工整到狂乱："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窗外雷声炸响，闪电照亮了储物柜内侧——那里用指甲刻着一行小字："如果连你都不信，那我只能证明给你看了。"
录音机突然安静下来，电源灯"啪"地熄灭。妻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储物间门口，手里握着另一把钥匙："要听听我的版本吗？"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钥匙编号——那是器材室的备用钥匙，编号下有一道新鲜的划。
林深的目光落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那里有一滴干涸的血迹，形状像极了当年苏浅锁骨上的那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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