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叶栖迟站在衣帽间里,手指划过一排排高档服装的衣架,迟迟做不了决定。
"叶小姐,车已经到了。"周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殷先生不喜欢等人。"
叶栖迟咬了咬下唇,随手扯出一条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
这裙子剪裁精致,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锁骨,既不会太暴露又不显得保守。
她匆匆换上,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冷静点,"她对镜中的自己说,"只是一顿晚饭而已。"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不,这绝不只是晚饭。这是与恶魔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下楼时,周姨递给她一件同色系的羊绒外套和一个小巧的手拿包:"殷先生吩咐,您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叶栖迟接过手拿包,打开检查——里面只有一支口红、一包纸巾和那部殷氏给她的新手机。
她的钱包、证件和私人手机都被留在了别墅里。
黑色宾利无声地滑行在夜色中。
叶栖迟紧贴车窗坐着,试图通过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光来判断路线。
但车窗玻璃似乎做过特殊处理,外面的景象模糊不清。
"我们去哪里?"她试探着问司机。
司机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低调的欧式建筑前。
门童上前拉开车门,叶栖迟这才认出地方——"松鹤楼",城里最难预订的米其林三星日料店,据说预约要提前半年。
"叶小姐,请跟我来。"一位穿和服的女侍者微笑着引路。
穿过曲折的走廊,侍者停在一扇绘有仙鹤图案的推拉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为叶栖迟拉开门:"殷先生在里面等您。"
叶栖迟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
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
包厢不大,却极尽雅致。
中央一张黑檀木餐桌,殷肆尧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看手机。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叶栖迟全身。
"迟到三分二十七秒。"他放下手机,声音不辨喜怒。
叶栖迟僵在原地:"对不起,我在选衣服..."
"绿色很适合你。"殷肆尧打断她,示意她坐下,"下次不必花时间挑选,我会让人提前准备好。"
叶栖迟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
殷肆尧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微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慵懒而危险。
桌上已经摆好了前菜和清酒,但她完全没胃口。
"你父亲带你来过这里。"殷肆尧突然说,一边为她斟了一小杯清酒。
叶栖迟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十二岁生日。"殷肆尧推过酒杯,唇角微勾,"他点了最贵的金枪鱼大腹,告诉你'我的小公主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他顿了顿,"三年后,他因为投资失败,从殷氏集团总部大楼跳下。"
叶栖迟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忍住没有尖叫出声。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记忆,如今却被这个男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调查这些?"
殷肆尧啜饮一口清酒,神色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了解我的艺人,是我的工作。"
他放下酒杯,"尝尝看,和你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吗?"
叶栖迟看着面前精致的料理,胃部一阵绞痛。
十二岁生日那天确实是她最快乐的回忆之一,而现在,殷肆尧故意将它和父亲自杀的惨痛记忆联系在一起,就像在残忍地提醒她:你和你珍视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不饿。"她低声说。
殷肆尧眯起眼睛:"我说,尝尝看。"
他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叶栖迟颤抖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金枪鱼刺身放入口中。
曾经鲜美的味道如今尝起来像咽下一块冰。
"很好。"
殷肆尧满意地点头,仿佛她是一只听话的宠物,"明天开始,会有营养师为你定制食谱。酒精、咖啡因和高糖食物都不再允许。"
叶栖迟放下筷子:"殷总,我只是签了演艺合约,不是卖身为奴。"
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殷肆尧缓缓放下酒杯,黑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说下去。"
"我感谢您给我机会,但我想保留一些...私人空间和自由。"叶栖迟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比如吃什么、穿什么、见什么人..."
殷肆尧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叶栖迟毛骨悚然:"私人空间?自由?"他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俯身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叶栖迟,你以为签下那份合同意味着什么?"
他身上的冷香混合着清酒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叶栖迟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保持清醒。
"意味着..."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成为殷氏的艺人..."
"意味着你属于我。"
殷肆尧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冰凉如蛇的触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我的。"
叶栖迟猛地别开脸:"这不正常!"
"正常?"殷肆尧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父亲欠下的债务,你母亲的医药费,你那个破公寓的租金...这些'正常'的生活你很喜欢?"
叶栖迟脸色煞白。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可以让你一夜之间拥有全世界,也可以让你比现在更悲惨百倍。"殷肆尧松开她,直起身整理袖口,"选择权在你,叶栖迟。"
这不是选择,这是威胁。
叶栖迟看着手腕上泛红的指印,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疯子,而她不幸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明白了。"她最终妥协,声音细如蚊蚋。
殷肆尧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仿佛刚才的暴戾从未存在。
他回到座位,按铃唤来侍者上主菜。
接下来的晚餐在诡异的平静中进行。
殷肆尧谈论着她未来的工作计划——一部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国际知名导演,顶级制作团队。
"但我已经接了《夏日微光》..."叶栖迟惊讶地抬头,"下周就要开机了。"
殷肆尧轻蔑地摆摆手:"那个小网剧?已经帮你推了。"
"什么?"叶栖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那是我自己试镜得来的角色!你不能就这样..."
"我能。"殷肆尧打断她,眼神渐冷,"坐下,别让我说第二遍。"
叶栖迟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
那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角色,是她演艺生涯的第一步!但看着殷肆尧阴鸷的眼神,她最终还是慢慢坐了回去。
"很好。"殷肆尧满意地点头,"记住你的位置,叶栖迟。从今以后,你只需要做我让你做的事。"
晚餐结束后,殷肆尧亲自送她回到车上。
关门前,他突然俯身靠近:"对了,明天会有人去接你母亲转院。殷氏旗下的私立医院有最好的肾内科专家。"
叶栖迟瞳孔骤缩:"不!你不能动我妈妈!"
"嘘..."殷肆尧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那触感让她浑身战栗,"别担心,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只要你乖乖听话。"
车门关上,叶栖迟终于崩溃了。
她蜷缩在座位角落,无声地流泪。
这不是机会,这是陷阱!而她愚蠢地跳了进去,现在连最珍视的家人都成了人质。
回到别墅已是深夜。
周姨等在门口,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叶小姐,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叶栖迟摇摇头,径直上楼回到卧室。
锁上门后,她终于能放声痛哭。
但就连这样的发泄也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哭够了?"殷肆尧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明天上午十点,造型师会去给你试装。我要你以最佳状态出席后天的电影发布会。"
叶栖迟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怎么知道我..."
"我在你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当然。"殷肆尧说得理所当然,"现在,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我不喜欢我的东西有黑眼圈。"
电话挂断,叶栖迟如坠冰窟。
她疯狂地扫视房间,终于在空调出风口旁边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红点——微型摄像头。接着是书架上、浴室门口、甚至床头!
她冲进浴室,锁上门,瘫坐在地上抱紧双膝。
这里也有,淋浴间上方赫然有一个黑色的小镜头!叶栖迟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她终于明白了——从签下合同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殷肆尧的私有物品,24小时处于他的监控之下。
镜中的女孩面色惨白,眼下是哭过的红痕,墨绿色裙子衬得她像一株即将枯萎的植物。
叶栖迟伸手触碰镜面,恍惚间看到镜中的影像没有同步动作,而是朝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尖叫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
再定睛看时,镜中只有自己惊恐的脸。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叶栖迟喃喃自语,滑坐在地,泪水再次决堤。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殷肆尧正通过监控屏幕欣赏着她的崩溃。
他轻抚屏幕上叶栖迟泪湿的脸颊,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满足。
"这才刚刚开始,我的小麻雀。"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语,"很快你就会明白,反抗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