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掠过教学楼前的梧桐树,将运动会剩下的彩色气球吹得轻轻摇晃。
苏然蹲在课桌前往帆布包里塞几何笔记本,指尖勾着书包带晃悠,粉笔灰在夕阳里飘成金粉。
她正哼着上周和陈宇在操场听的那首歌,后颈突然被傍晚的风拂得发凉,张阳撞开后门时带进来的风,混着他校服后背的汗渍味。
"苏然,那个......有件事想跟你聊聊。"张阳挠了挠后脑勺,手指无意识地搓着作业本子边角,把硬壳纸都揉出了毛边。课桌椅的吱呀声在空教室里格外清晰,苏然抬头时看见他喉结滚动,像吞了颗发烫的石子。
走廊的瓷砖映着她骤然僵住的身影。
"重点班......普通班?"她重复着,指尖捏紧了帆布包的提手,指甲在掌心按出月牙形的白印。张阳的话像窗外渐暗的天色,一点点压下来:"听说这次按期末成绩一刀切,连任课老师都要重新组......"尾音消失在翻页的哗啦声里,他慌乱地翻开作业本,似乎想证明自己没听错。
转角遇见陈宇时,苏然正低头盯着瓷砖缝里的蚂蚁搬家。
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运动会时晒黑的锁骨,手里还攥着给她带的草莓味牛奶——瓶身凝结的水珠在地面洇出小片水痕。"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跑上三楼的喘息,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就感觉到那串手链硌得人生疼。
眼泪突然涌上来,把陈宇的身影泡得模糊。
苏然听见自己带着鼻音说:"他们要分班,按成绩......"话没说完就被卷入带着雪松味道的校服里。
陈宇的手掌按在她后颈,像运动会时帮她理顺被风吹乱的马尾辫那样,一下下顺着头发往下捋。
"这有啥。"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上周你还说我解立体几何像摆积木,现在倒担心起我了?"
夜里的台灯把苏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蜷曲的蝴蝶。
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游成模糊的墨团,她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和陈宇在自行车棚躲雨,他用伞尖在水洼里画坐标系,雨滴打在伞面像敲着小鼓。
如果真的分班,以后谁会在她算错数列时敲她额头?谁会把早餐的煎蛋分她一半?笔尖在纸上晕开墨点,洇湿了"陈宇"两个字的笔画。
而陈宇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的树影晃动时,正想起苏然做英语阅读时总爱咬笔帽的习惯。
月光漫过窗台上并排的保温杯——他的是深蓝色,她的印着小草莓,突然意识到分班不是终点,而是像跑道上的弯道,需要调整呼吸重新起跑。
于是他摸黑在笔记本上画起表格:课间十分钟要穿过三个教室去她班门口等,午休去老地方的紫藤花架碰头,周末还是雷打不动泡图书馆......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野猫轻巧的踏瓦声。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陈宇的校服上沾着晨露的潮气。
他把写满计划的便签纸压在苏然的几何本上,末尾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永远有效"。
苏然摸着纸上晕开的蓝墨水,忽然看见他指尖有道浅红划痕——是昨天帮她修钢笔时划破的。
"其实......"她忽然想起运动会那天,陈宇在接力赛最后一棒反超后,全班尖叫着涌进场地,他却绕过人群直接朝她跑来,眼里映着漫天飘落的加油彩带。
此刻他正专注地给她调整歪掉的校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我更怕你在重点班吃不上我带的牛肉干。"
陈宇愣了半秒,突然笑出声,指节轻敲她额头:"笨蛋。"
他晃了晃手里的草莓牛奶,瓶盖已经帮她拧开了,"你以为重点班的窗户,能挡住某人翻栏杆送零食的壮举?"晨风吹起走廊尽头的班旗,猎猎作响中,苏然看见他眼底倒映着初升的太阳。
紫藤花架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两个身影并排走过,帆布包的拉链声和运动鞋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