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苏清月裹紧了衣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雪地上那些细微的黑色痕迹。那些从沈墨离晶体心脏里爬出来的小虫子，就往这个方向去了。
"它们钻到冰下面去了。"顾怀卿蹲下身，手指在雪地里轻轻敲了敲。天书在他掌心泛着微弱的金光，映得冰面下的虫迹格外清晰。"下面是空的，像是个地宫。"
苏清月凝神感应，耳骨钉微微发热。有股熟悉的气息从冰层下传来，和千玥希留在她记忆里的感觉很像。她抽出腰间佩剑，剑尖对准冰面上虫迹最密集的地方，注入一丝灵力。
"咔嚓"一声轻响，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苏清月加重力道，剑身没入冰层寸许。寒气顺着剑刃往上冒，冻得她指尖发麻。
"小心点。"顾怀卿拉住她的胳膊，"昆仑墟下面封印着不少上古魔物，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
苏清月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剑柄，猛地向下一旋。冰层轰然碎裂，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寒气像喷泉一样涌了上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虫子的痕迹一路延伸到洞口。苏清月打了个手势，率先跳了下去。顾怀卿紧随其后，展开天书护在两人头顶，金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地道里形成一道光罩。
地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凝结着厚厚的冰层，里面似乎冻着什么东西，轮廓模糊不清。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甜香，让苏清月想起颜芊羽身上的味道。
"前面有光。"顾怀卿压低声音提醒。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冰晶地宫出现在眼前，穹顶高得望不见顶，无数冰棱垂下来，像水晶吊灯一样反射着幽蓝的光芒。地宫中央有个圆形的祭坛，通体由透明的冰晶打造，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
而那些黑色的虫子，正源源不断地朝着祭坛爬去，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最终消失在祭坛中央。
苏清月的心跳莫名加快，耳骨钉烫得厉害。她慢慢靠近祭坛，发现祭坛中央悬浮着一个黑色的虫卵，足有半人高，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血管一样的纹路，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搏动。
"这是..."顾怀卿的声音有些发颤，"书上记载的域外虫卵，据说每三千年才孵化一次，以六界本源为食。"
苏清月没理会他，她的目光被虫卵旁边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住了。壁画上画着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和这个地宫一模一样的地方。女子的脸看不清楚，但苏清月一眼就认出她是千玥希。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壁画。就在触碰到的瞬间，壁画突然亮了起来，千玥希的身影从壁画中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白衣，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柔笑容。
"清月，你终于来了。"千玥希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清月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记忆碎片涌了出来。她好像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台上，千玥希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又好像看见千玥希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滴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
"我到底是谁？"苏清月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千玥希笑了笑，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你是苏清月，是我的女儿，也是六界的希望。"
女儿？苏清月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和千玥希会是这种关系。难怪千玥希总是护着她，难怪她对千玥希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黑色虫卵突然发出一阵咔嚓声，表面的纹路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苏清月定睛一看，心脏骤然停跳。那是一个婴儿，闭着眼睛，安静地睡在里面，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而那个婴儿的眉眼，竟然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未出生的你。"千玥希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三百年前，我为了封印外域生物，不得不将你的魂魄取出，寄养在其他容器里。现在，是时候让你完整了。"
虫卵完全裂开，婴儿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正直勾勾地看着苏清月。
苏清月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祭坛走去。她知道，只要和那个婴儿融合，她就能变回完整的自己，找回所有的记忆。
但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婴儿的瞬间，顾怀卿突然冲了过来，挡在她面前。"不要过去！"他大喊着，天书展开，金色的光芒将苏清月和祭坛隔离开来。
"怀卿，你干什么？"苏清月不解地看着他。
顾怀卿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这是个陷阱！千玥希骗了你！"他指着那个婴儿，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那不是你的魂魄，是外域生物的核心！它想通过你重生！"
苏清月愣住了。她看看顾怀卿，又看看祭坛上那个可爱的婴儿，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些原本已经消失在祭坛上的黑色虫子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像潮水一样涌向顾怀卿。顾怀卿反应迅速，立刻用天书形成一道屏障。但虫子太多了，屏障很快就被突破。
一只虫子爬到了顾怀卿的手上，迅速钻进了他的皮肤。顾怀卿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晶化。
"怀卿！"苏清月惊呼着想去帮忙，却被千玥希的虚影拦住了。
"别过去，清月。"千玥希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这是他的宿命。"
苏清月眼睁睁地看着顾怀卿的身体逐渐变成冰雕，只有眼睛还能动，里面充满了痛苦和不甘。她突然想起顾怀卿之前说过的话，他说自己不过是命运的棋子。难道从一开始，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顾怀卿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吐出一丝寒气，"千玥希...你明知道...他才是..."
话还没说完，顾怀卿的身体完全变成了冰雕，眼睛里的光芒也熄灭了。
苏清月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看着顾怀卿的冰雕，又看看千玥希的虚影，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千玥希的虚影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变得更加透明。"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清月，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
说完，千玥希的虚影彻底消失了。
苏清月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祭坛上的婴儿。现在，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顾怀卿说这是个陷阱，可千玥希是她的母亲，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呢？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顾怀卿变成的冰雕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缓缓飘出一缕金色的光芒，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天书的器灵！
"苏清月，"器灵的声音很古老，带着一丝疲惫，"顾怀卿让我告诉你，黑衣人就是..."
话还没说完，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棱从穹顶上不断坠落。苏清月抬头一看，只见地宫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缝，光线从裂缝中透进来，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地快要塌了！
苏清月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想往外跑。可就在她跑到地道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冰壁的一道裂缝中，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身形窈窕，长发飞扬。
是时雪和颜芊羽！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一切都是她们策划的？
苏清月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但现在已经没时间细想了。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冰棱不断砸落。她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祭坛上的婴儿和顾怀卿的冰雕，转身冲进了地道。
身后，地宫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无数的冰块和碎石落下，掩埋了一切。苏清月拼命地往前跑，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因为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弄清楚，还有太多的真相要去寻找。而时雪和颜芊羽的出现，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昆仑墟的风雪依旧很大，掩盖了地宫崩塌的痕迹，也掩盖了所有的秘密。苏清月站在雪地中，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她摸了摸耳边的骨钉，那里传来一丝微弱的温暖，仿佛是墨尘在给她力量。苏清月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要走下去。为了墨尘，为了顾怀卿，也为了自己。
她转身，朝着风雪深处走去。背影单薄，却异常坚定。
风雪卷着冰碴打在脸上，苏清月踉跄着跑出百余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身，佩剑出鞘带起一道寒光，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时雪站在三丈开外，白衣在风雪中翻卷如蝶，手里提着个玄铁食盒，袅袅娜娜地朝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剑峰微颤，苏清月嗅到她身上混着风雪的冷梅香，比往日浓了三分。
时雪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定，食盒放在雪地上发出闷响。"顾怀卿让我送这个给你。"她弯腰揭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绒布，静静躺着半块断裂的玉佩，龙纹蜿蜒盘旋，断裂处还凝着暗红血渍。
苏清月瞳孔骤缩。这是墨尘的贴身玉佩，三百年前她亲手为他系在腰间。
"昆仑墟下的虫卵不是苏姑娘的魂魄。"时雪直起身，指尖拂过鬓边霜花，"那是用万魂髓捏造的伪物，真正的魂核藏在这玉佩里。"她忽然笑起来，眼角眉梢染着诡异的殷红，"六界都以为千玥希牺牲女儿封印外域，谁还记得她当年是抱着刚出生的婴孩走进昆仑墟的？"
寒风卷着时雪的话音刺入耳膜，苏清月忽然想起壁画上白衣女子怀中的婴儿——那孩子脖颈处分明有颗朱砂痣，与自己腰侧的印记一模一样。
"轰——"身后传来冰屑崩裂的巨响，苏清月回头看见顾怀卿的冰雕正从内向外碎裂，裂纹中透出刺目金光。她忽然想起顾怀卿变成冰雕前的最后那句话："千玥希...你明知道...他才是..."
"他？你说的是谁？"苏清月攥紧玉佩，掌心被边缘硌得生疼。
时雪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变得透明，唯有声音清晰如刀："等你把玉佩放进虫卵的那一刻，就会看见千玥希真正保护的人是谁——"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化作纷飞的冰晶，只留下食盒在雪地里打着转。
地底传来沉闷的震动，苏清月回头望见地宫坍塌处裂开道巨大冰缝，幽蓝光芒从下透出，隐约听见婴儿啼哭穿透风雪。她踉跄着扑到裂谷边缘，看见祭坛中央那具冰雕正寸寸碎裂，顾怀卿的身体悬在半空，心口处嵌着枚跳动的金色晶石，无数金线从晶石中延伸而出，将那个眉眼酷似自己的婴儿缠绕成茧。
"清月......别信她......"顾怀卿的声音顺着金线传来，带着血沫的腥气。
苏清月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从墨尘晶体心脏爬出的黑虫，根本不是往外逃，而是在引路。千玥希布了三百年的局，时雪突然出现的"提醒"，顾怀卿舍命护住的天书......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成锋利的冰棱，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婴儿喉间发出咯咯轻笑，忽然睁开眼睛。那双纯黑的瞳孔里没有童真，只有三百年前将墨尘拖入归墟的黑衣人同款笑纹。
风雪骤然停止，苏清月听见骨钉灼烫的嗡鸣。耳后传来熟悉的气息，她猛地回头，看见墨尘的身影在冰雾中凝聚成型，心口处同样嵌着枚跳动的黑色晶石。
"都结束了。"墨尘朝她伸出手，指缝间渗出黑色虫豸，"过来，清月，我们回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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