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纳西索斯在晨光中醒来时，舌尖还残留着香槟的苦涩。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人用银匙不断敲击他的颅骨。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穿着昨晚的礼服躺在羽毛床上，领结却被人重新系得一丝不苟——这种矛盾的细节让他胃部抽搐。

"您昨晚表现得像只野猫。"卢修斯的声音从帷帐外传来，伴随着瓷器轻碰的声响，"喝了三杯香槟，抓伤两位男仆，还咬了我的手指。"

纳西索斯猛地坐起，眩晕中看到自己指甲缝里确实残留着暗蓝色丝线——来自卢修斯的礼服面料。更可怕的是，他口腔上颚隐隐作痛，仿佛真的撕咬过什么坚硬的东西。

"我...我不记得..."

"当然。"卢修斯掀开帷帐，单片眼镜的银链垂在纳西索斯眼前晃动，"你醉得一直管我叫父亲。"他放下托盘的动作很轻，蜂蜜面包的甜香却让纳西索斯喉头发紧。

这个词汇像把钝刀刺入胸腔。

纳西索斯盯着餐刀上扭曲的自己，突然希望昨夜真的彻底断片。

但某些片段正缓慢浮出记忆的沼泽——他确实蜷缩在卢修斯怀里说过蠢话，关于雪、关于玻璃展柜，还有更羞耻的、关于福利院孩子们幻想中的父母。

晨光透过纱帘，在卢修斯的银发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鎏金。

纳西索斯恍惚间想起福利院那本破旧的神话绘本，插画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也是这样耀眼得不真实。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丝绸面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张嘴。"卢修斯突然命令道，指尖捏着一颗沾满蜂蜜的杏仁。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寻常父子。

纳西索斯条件反射地服从，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时，他注意到男爵右手食指上新鲜的齿痕——伤口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就像他那些正在逐渐变淡的疤痕。

"疼吗？"他鬼使神差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卢修斯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让纳西索斯想起温室里食虫植物的缓慢开合。

"疼？"男爵重复道，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唇角，拭去并不存在的蜂蜜痕迹，"疼痛对你我而言，不过是记忆的调味剂。"

纳西索斯垂下眼睫，阳光在淡金色的睫毛上跳跃。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卢修斯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惩罚他——醉酒、伤人、胡言乱语，这些本该招致严厉惩戒的行为，反而换来了蜂蜜与晨间陪伴。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我梦见..."纳西索斯犹豫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刀柄上的蛇纹，"您带我去看了真正的雪。"

雪。卢修斯又一次从纳西索斯口中听到这个词，他轻笑出声，银发垂落在纳西索斯手背上，凉得像冬日的溪水。

"雪？"他的声音里带着纳西索斯从未听过的愉悦，"等你学会控制酒量，我就带你去阿尔卑斯山看雪崩。"

这个承诺太过美好，美好得不像谎言。纳西索斯感到眼眶发热，急忙低头假装整理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