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境寻夫
青萝从床上惊醒时,掌心还残留着云无涯的温度。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震得房梁簌簌落灰。她猛地坐起身,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五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小家伙似乎被雷声吓到,不安地踢动着。
"爷爷!"青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按住。
老郎中端着药碗,眼底布满血丝:"别急,先把安胎药喝了。"
"云陌呢?"青萝抓住爷爷的手腕,"那些天兵......"
"白鹤仙君带他疗伤去了。"爷爷把药碗塞进她手里,"三天后回来。"
青萝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突然想起什么:"您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爷爷从怀里掏出半块鹤纹玉佩:"三十年前在昆仑采药,我救过一只受伤的白鹤......"
"是白鹤仙君?"
"那时候他还不能化形。"爷爷苦笑,"后来有个白衣仙人来寻他,给了我这块玉佩,说日后若有戴同样玉佩的人来求药......"
青萝突然想起云无涯被带走前,在她手心画的鹤形图案。她一把抓住爷爷:"昆仑山在哪儿?要走几天?"
"你疯了?"爷爷差点打翻药碗,"这身子经不起折腾!"
"他说让我找白鹤......"青萝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却一软差点跪倒。爷爷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孙女浑身滚烫。
"发烧了还逞强!"爷爷急得胡子直抖,"躺好!"
青萝倔强地摇头,突然看见枕边放着那支檀木簪——原本的并蒂莲旁多了个小小的花苞,正是云无涯最后重新炼制的模样。
她攥紧簪子,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远去的丈夫。
"至少等雨停......"爷爷终究拗不过她。
三天后,雨停了,云无涯没回来。
青萝背着包袱站在院门口,爷爷往她手里塞了把油纸伞:"路上当心,最多走到青峰镇就得歇脚......"
"我知道。"青萝把晒干的药草装进布袋,"您别送了。"
爷爷突然老泪纵横:"要是......要是找不到......"
"会找到的。"青萝摸了摸肚子,"他说过,要看着孩子长大。"
山道泥泞难行,青萝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山口。往常云无涯打猎回来,总会在这个拐角处吹声口哨,她就能从厨房窗户看见他扛着猎物回家的身影。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青萝扶着山石喘气。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轻轻动了动。
"宝宝别怕......"她轻声安慰,"爹爹会回来的。"
夜幕降临时,青萝才走到青峰镇。
镇口的茶摊正准备收摊,老板娘见她大着肚子独行,好心留她住宿:"姑娘要去哪儿啊?这兵荒马乱的......"
"昆仑山。"
"啥?"老板娘手一抖,茶壶差点摔了,"那可得走两个月!你这身子......"
青萝勉强笑笑:"我丈夫在那儿等我。"
她没敢说丈夫是被天兵抓走的神仙。
夜里躺在客栈硬板床上,青萝摸出檀木簪细细端详——借着月光,她发现簪尾的金纹比之前更明显了,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云陌......"她把簪子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些。
第七天,青萝病倒了。
连日的奔波加上忧思过度,让她在翻越鹰嘴崖时晕了过去。醒来时躺在陌生的茅屋里,一个白发老妪正在煎药。
"醒了?"老妪头也不回,"再晚半刻钟,你和你肚子里的娃都得交代在那儿。"
青萝挣扎着起身:"多谢婆婆相救......"
"别急着谢。"老妪转身,露出一双异于常人的金色瞳孔,"我是昆仑守山人,你身上有仙家气息。"
青萝心头一跳,下意识护住肚子。
老妪嗤笑一声:"放心,我对你们母子没兴趣。"她递来一碗药,"是这支簪子救了你——它感应到危险,引我找到了你。"
青萝低头看手中的檀木簪,金纹已经蔓延到整个簪身,在昏暗的茅屋里泛着微光。
"玄阳木......"老妪眯眼打量,"难怪白鹤那小子急得跟什么似的。"
"您认识白鹤仙君?"青萝猛地坐直,"那云无涯......"
"天刑台挨了七七四十九道雷劫,骨头都劈碎了大半。
"老妪的话让青萝血色尽失,"不过死不了,西王母给了续命丹。"
青萝的眼泪砸在手背上:"他现在......"
"在瑶池养伤。"老妪突然凑近,"小丫头,你真要上昆仑?那地方凡人去了九死一生。"
青萝擦干眼泪:"我必须去。"
老妪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她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喝下去,能保你三日不惧风雪。"
药汁入喉,火烧般滚烫。青萝呛得直咳嗽,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连腹中的不适都减轻了。
"沿着山脊往北走,看见三棵雷击木就右转。"老妪送她到门口,"记住,路上无论谁叫你名字都别回头。"
昆仑的风雪比想象中更可怕。
即使有药力护体,青萝还是冻得手脚发麻。她拄着树枝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在深雪中留下血脚印——不知何时,她的草鞋已经磨破了。
"云陌......"她机械地念叨着丈夫的名字,仿佛这是唯一的取暖方式。
远处突然传来鹤唳。青萝抬头,看见一只白鹤在风雪中盘旋,正是当初在村里见过的白鹤仙君!
"仙君!"她挥舞手臂,却因动作太大摔进雪坑。
再睁眼时,已经置身于温暖的洞府。白鹤仙君正在煎药,见她醒了,没好气道:"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昆仑的雪能冻碎魂魄?"
青萝顾不上疼痛,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云无涯呢?"
"在瑶池泡着呢。"白鹤仙君叹气,"那傻子为了早点下凡见你,硬是扛着雷劫提前醒了......"
"他伤得重不重?"
"重?"白鹤仙君冷笑,"天雷劈得他仙骨尽碎,现在连腾云都费劲!"
青萝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白鹤仙君见状,语气软了下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西王母特许他养好伤就下凡......"
"真的?"
"嗯,但有条件。"白鹤仙君严肃起来,"他必须封印九成仙力,且不能干涉凡人气运。
最重要的是——"他看向青萝的肚子,"这孩子出生后,天庭会派人来查验。"
青萝护住腹部:"他们要做什么?"
"放心,只是确保孩子不会危害三界。"白鹤仙君递来一碗药,"喝了它,能暂时掩盖孩子的仙气。"
药很苦,青萝却一口饮尽。她摸出檀木簪:"这个......能帮我带给他吗?"
白鹤仙君接过簪子,突然"咦"了一声:"玄阳木认主了?"只见簪身上的金纹已经形成完整的鹤形,与爷爷那半块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有意思......"白鹤仙君若有所思,"看来玄阳真君当年就料到有今日。"
青萝不明所以,却见白鹤仙君突然起身:"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青萝在洞府等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她被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云无涯——不,是她的云陌——就站在石床边,虽然脸色苍白,却实实在在地站在她面前。
"你......"青萝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云陌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青萝泪如雨下。她扑进丈夫怀里,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药草味扑面而来。云陌小心避开她的肚子,力道却大得像要把人揉进骨血。
"簪子......"青萝摸向发间,却发现檀木簪已经好好地簪在云陌发髻上,只是原本的三朵莲花旁,又多了一枚小小的叶子。
"给孩子的。"云陌轻抚她的腹部,"等他出生,我再刻上名字。"
洞外风雪依旧,洞内却温暖如春。白鹤仙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在石桌上留了张字条:
"三十年,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