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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沈钰君(2)

桂花酒终不似少年游

坤宁宫那扇门合拢的声音,像一道沉重的闸,将我过去十载的浑噩、逃避与温情脉脉的幻想,彻底斩断。门外的寒风裹挟着深秋的肃杀,直灌入肺腑,激得我一个寒噤,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殿内是母后用生命燃尽的绝望与控诉,殿外,是这永无休止的、吃人的深宫。而我,被夹在这生与死的缝隙里,肩上压着母亲以血刻下的“护住清鸢”四个字,沉得几乎要将我压垮。

宫灯在深长的甬道两侧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摇曳,如同鬼魅的磷火,指引着通往权力核心的幽暗路径。我拢了拢单薄的衣袍,挺直了背脊。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寒风吹干,只留下紧绷的皮肤和眼底一片沉沉的死寂。那空洞深处,碎裂的东西正被一种名为“责任”的冰冷粘合剂强行凝固,虽满是裂痕,却异常坚硬。

我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而是朝着父皇惯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走去。脚步踏在寂静的宫道上,每一步都发出清晰而空洞的回响,敲打在这片埋葬了太多秘密的土地上。沿途遇到的宫人内侍,远远瞥见我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的模样,无不骇然变色,慌忙退避,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大概已经嗅到了坤宁宫方向传来的死亡气息。

御书房外灯火通明,当值的大太监李德全守在门外,见到我,那张惯常堆满谄媚笑容的脸也僵住了,眼中掠过一丝惊疑。

“殿下……”他躬身欲拦,“陛下正批阅紧要奏章,吩咐了……”

“滚开。”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冰锥般的寒意。那寒意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麻木与决绝。李德全被这陌生的语气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上前,推开了那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柄的沉重门扉。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坤宁宫的冰冷死寂判若两个世界。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父皇正埋首批阅奏章,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他似乎并未被我的闯入惊扰,头也未抬,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何事惊惶?”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方才在坤宁宫那个失魂落魄的帝王只是我的错觉。

我走到御案前,并未行礼。脚下踩着厚软的波斯地毯,却感觉如同踩在冰面上。坤宁宫内浓烈的药味、血腥气,还有母后最后那声微弱的“飞鸟”,依旧死死缠绕着我的感官。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御案后的父皇。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批阅朱笔的动作顿住了,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映不出半分属于“父亲”的温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属于帝王的审视与探究。他看到了我苍白如纸的脸,看到了我眼底那片尚未褪尽的血丝和深不见底的寒潭,看到了我衣袍下摆沾染的、尚未干透的深色污渍——那或许是药汁,或许是……更可怕的痕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试图刺入我的灵魂深处,挖掘出坤宁宫发生的一切。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我清晰地看到,父皇那握着朱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他脸上惯有的深沉威仪,似乎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有暗流在无声涌动。他或许在等待我的哭诉,等待我的质问,等待一个儿子失去母亲后应有的、合乎情理的悲痛与控诉。

然而,我只是看着他,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空洞的眼神。所有的悲痛、愤怒、怨恨,都被刚才那扇门隔绝在了身后,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和更冰冷的决心。母后最后望向窗外天空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眼底。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母后……薨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三块沉重的冰石,砸在铺着厚毯的地面上,砸在这死寂的御书房里,也砸在父皇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父皇握着朱笔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那支沾满朱砂、象征着生杀予夺的御笔,笔尖悬停在奏章上方,一滴浓稠如血的朱砂,正缓缓地、缓缓地凝聚成形,欲坠未坠。

好的,这是严格保持沈钰君(皇子)第一人称视角的续写部分,情感与文风力求与原文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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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一滴浓稠如血的朱砂,正缓缓地、缓缓地凝聚成形,欲坠未坠。”)

那滴朱砂悬在笔尖,像一颗凝固的血珠,映着烛火,红得刺眼。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御书房里只剩下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我自己粗重得无法抑制的喘息。药味和血腥气似乎也追随着我,钻入了这间象征帝国心脏的书房,无声地弥漫开来。

父皇握着朱笔的手,悬停在半空,纹丝不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惊愕?难以置信?还是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他脸上惯有的帝王威仪,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那张威严的脸,在烛光摇曳下,竟显出几分灰败的僵硬。

他没有说话。没有追问。甚至连一声象征性的叹息都没有。只是那样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我的皮肉,看到坤宁宫冰冷的地面上,那个被他亲手推进绝望深渊的女人最后凝固的模样。

那滴朱砂,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无声地坠落。

“啪嗒。”

极轻微的一声,落在摊开的奏章上,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妖异的花。这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父皇的眼皮猛地一跳。他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将手中的朱笔搁回了青玉笔山上。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括。他抬起手,似乎想揉一揉眉心,但那只手在半途便无力地垂落,按在了冰冷的御案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知道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粗粝的砂纸摩擦过喉咙,失去了所有帝王的威严与沉稳,只剩下一种被掏空后的疲惫和空洞。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御书房凝滞的空气里,却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心寒。

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知道了那个曾与他年少结发、为他生儿育女、最终被他用帝王权术和冷漠碾碎了所有生念的女人,已经用死亡完成了对他最后的、最彻底的报复?知道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坤宁宫,终于变成了她口中那座“华丽的坟墓”?还是仅仅知道了一个皇后薨逝的、需要他这位皇帝去处理的“事实”?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愤怒,猛地从我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冲垮了刚刚筑起的麻木堤坝。眼前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这个给予我生命、却从未给予我真正父爱的男人,此刻在我眼中,褪去了所有神圣的光环,只剩下一个被权力异化、连悲伤都显得如此虚伪的躯壳!

“父皇!”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尖锐和颤抖,那嘶哑的声线像是濒死的野兽在咆哮,“母后她……她是……”

是什么?我想控诉!我想质问他为何如此薄情!我想将母后临死前眼中那刻骨的厌倦和绝望,将她袖口那抹刺目的血痕,将她口中喃喃的“飞鸟”,统统砸到他脸上!我想问他,用这天下至尊的龙椅,换一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连至亲死讯都只能换来一句“知道了”的结局,值不值得?!

然而,当我撞上他那双重新抬起的、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控诉,瞬间被冻结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愧疚,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以及沉寂之下,那属于帝王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审视。他在看我。不是在看他刚刚失去妻子的儿子,而是在看一个可能失控的、需要被评估和掌控的……臣子,或者工具。

那目光,比坤宁宫的寒风更冷,比母后冰冷的指尖更硬。它像一把无形的冰刃,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虚张声势的愤怒,将我那点可悲的勇气瞬间碾得粉碎。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我淹没。我明白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在这个冰冷的权力机器面前,任何属于“人”的情感,都是多余且危险的。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阻止自己在他面前崩溃失态。我不能倒下。母后的嘱托还在耳边,清鸢还在遥远的大燕为质……我这条命,还有用处。

胸腔里翻江倒海,喉咙口腥甜上涌。我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借着咳嗽的掩饰,我用袖子狠狠抹去嘴角溢出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也抹去眼底几乎要溢出的屈辱和痛恨的泪水。

再抬起头时,我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是眼底那片寒潭,更深更冷了。

“儿臣……告退。” 我垂下眼睑,避开他那审视的目光,声音重新变得嘶哑而平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石头,又冷又硬。

我没有等他的回应,也无需他的回应。我转过身,脊梁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比坤宁宫更让我感到窒息和绝望的御书房。每一步都踏在铺着厚毯的地面上,却感觉脚下是万丈深渊。

李德全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在门外一闪而过。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入外面浓重的夜色里。深秋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透我单薄的衣衫,扎进我的骨髓。宫灯的光影在脚下拖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随行。

我没有回皇子所。那里太安静,太空旷,会让我想起母后空寂的坤宁宫,想起自己无边的孤独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缕没有归处的游魂。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皇城西北角一处偏僻的宫苑。这里靠近冷宫,少有人至,只有一座废弃的、小小的佛堂。小时候,母后心情极度郁结时,会偷偷带我来这里,对着那尊落满灰尘、面目模糊的泥塑佛像,枯坐半日。她说,这里清净。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陈腐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残破的窗棂斜斜照入,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那尊泥佛依旧坐在布满蛛网的神龛里,慈悲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些诡异。

我走到佛前,没有跪拜,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积年的灰尘被我带起,在月光下飞舞。冰冷的地气透过衣衫,迅速渗透全身。可这冰冷,竟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清醒和……安心。至少,这里没有父皇审视的目光,没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权力气息。

黑暗中,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坤宁宫最后时刻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现:母后推倒屏风的决绝,她眼中淬冰的恨意,她袖口刺目的血痕,她最后望向窗外的、渴慕自由的眼神,以及那句用尽生命托付的“护住清鸢”……父皇那句冰冷空洞的“知道了”,御书房里那滴坠落的、如血般的朱砂……还有我自己的懦弱、无能、愤怒和绝望……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反复撕扯着我的神经。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猛地俯身,再也控制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酸水和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楚。眼泪终于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和呕吐带来的生理性泪水,狼狈地糊了满脸。

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无声地颤抖着。巨大的悲痛和无处宣泄的愤怒,几乎要将我撕裂。为什么?为什么是母后?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求一份真心,想护住自己的儿女!这深宫,这皇权,凭什么如此轻易地碾碎她?还有父皇……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冷漠?!

“护住清鸢……” 母后最后的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着我的心脏。

护住她……怎么护?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我连在父皇面前为母后说一句完整话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一个被所有人看透了的懦夫!一个空顶着皇子名头、实则一无是处的废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在这废弃的佛堂里,在这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中,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那些曾经支撑我的、关于“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的虚假幻想,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这深宫,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我,一直天真地以为可以置身事外。

不知过了多久,呕吐带来的虚脱和情绪的剧烈消耗,让我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在冰冷和黑暗中沉沉浮浮。就在我几乎要昏睡过去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佛堂破旧的门外。

我的心猛地一紧,瞬间清醒过来。是谁?这深更半夜,如此偏僻之地……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人?还是……其他不怀好意的眼睛?

我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悄悄挪动身体,将自己更深地藏进佛龛投下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住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侧身闪了进来,随即迅速而轻巧地将门重新掩上。月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轮廓。她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写满焦虑的脸——是我的妻子,崔敏。

“殿下!”她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阴影里的我,低呼一声,快步冲了过来。她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您怎么在这里?让妾身好找!”她蹲下身,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我满是冷汗和泪痕的脸颊。

看到是她,我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在这个冰冷的、充满算计的深宫里,或许只有她,是唯一真心待我、无需防备的人了。

“阿敏……”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头被巨大的石块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和绝望,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几乎要再次决堤。

崔敏没有追问,她只是紧紧握住我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我。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我狼狈的样子,落在我沾着污渍的衣袍下摆,又看向墙角那滩呕吐物的痕迹,眼神里的痛惜几乎要溢出来。

“坤宁宫……”她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恐惧,“殿下,母后她……”

我闭上眼,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崔敏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比我还白。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她才哽咽着开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妾身傍晚去给母后请安,殿门紧闭,宫人神色有异……后来,后来听说父皇去了,又……又怒气冲冲地离开……妾身心中不安,打发了人去探听,却什么都探听不到,宫门守得铁桶一般……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才冒险寻到这里……”她顿了顿,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母后她……走时……可还……”

“她走了。”我打断她,声音冰冷而平板,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走得很平静。带着她对这里的……彻底厌倦。” 我没有说那些激烈的争吵,没有说母后袖口的血,没有说她最后望向天空的眼神。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只会让阿敏更加痛苦和恐惧。

崔敏捂住了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不住地颤抖。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冰冷的身体,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又仿佛是想给予我一丝支撑。

“殿下……您还有我……还有阿鸢……”她在我耳边泣不成声地低语。

阿鸢……清鸢!母后以命相托的名字!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沉沦的绝望。是啊,母后走了,父皇靠不住,这深宫危机四伏。清鸢远在大燕为质,处境只会比我更加凶险!母后用她的死,为我敲响了警钟,也为我指明了唯一的方向——活下去,护住清鸢!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决心,再次从心底升起,压过了所有的软弱和悲伤。我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我抬起手,极其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崔敏颤抖的背脊。

“阿敏,”我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听我说。”

崔敏止住哭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我。

“母后薨逝的消息,很快就会昭告天下。父皇……父皇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我顿了顿,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接下来,这宫里只会更乱。文贵妃那边,沈翊君那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只会把这当作攻击东宫、打击魏家一系的绝佳把柄。”

崔敏的眼中充满了惊惧。

“你听着,”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交代,像是在布置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第一,立刻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尤其不要让人知道你今晚出来找过我。若有人问起,就说你忧心母后病情,在自己宫中诵经祈福,心神不宁才出来走走散心,误入此地。”

“第二,守好我们的宫门。约束好所有宫人,这段时间,闭门谢客。除了必要的请安问讯,任何人,无论打着什么旗号,一律不见。尤其是文贵妃宫里的人,更要加倍小心。吃食用度,让绝对可靠的心腹经手,务必谨慎。”

“第三,”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森然的寒意,“替我……照顾好阿鸢。”

崔敏猛地睁大眼睛:“阿鸢?她不是在……”

“我知道她在北燕!”我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她现在比我们更危险!母后一去,魏家在朝中的倚仗又少一分,北燕那边……难保不会有人落井下石,对她不利!我要你动用崔家在宫外、甚至可能在北燕的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的安全!传递消息,打探她的近况,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明白吗?”

崔敏看着我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也从惊惧变坚定起来:“妾身明白!妾身一定做到!”

回忆的碎片,如同被惊涛骇浪撕扯的浮木,瞬间沉入冰冷的深渊。那扇隔绝了坤宁宫生死的朱漆大门,父皇御案上晕开的刺目朱砂,废弃佛堂里绝望的呕吐与冰冷的决心……所有过往的挣扎、屈辱、痛苦与谋划,都在脖颈间那撕裂一切的剧痛和喷涌的温热中,被生生斩断!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飘散。

剧痛……那是一种超越想象的、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无形的利齿疯狂啃噬、撕扯。它不再是单纯肉体的感知,而是浸透了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比在祖庙拿起刀时想象的,要痛上千百倍!每一次心脏微弱的跳动,都像一次濒死的挣扎,将更多的生命之血泵出那道狰狞的裂口,带走的不仅仅是温度,更是残存的力气和对这具躯壳的掌控。

冷……深入骨髓的冷。那寒意并非来自身下冰冷的金砖,而是从身体内部、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如同赤身裸体坠入万丈冰窟,连意识都要被冻结。血液的流失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铅,沉重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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