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玻璃窗上凝着细密水珠，门外的雨丝像永远断不了的线。林默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沿，节奏慢得像是催眠。
“她会来。”他说。
苏晚把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指尖在桌面画了个圈。“你确定她没通知陈明？”
“她不敢。”林默抬眼看了眼门口，声音不重，却带着笃定，“她现在最怕的不是我，是坐牢。”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扫了一圈四周。这家咖啡厅在市中心，位置隐蔽，装潢低调，连服务生都是苏家安排的人。她知道林默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门铃轻响，一股潮湿的风裹着雨水的冷气涌进来。
林默的手指停了。
周雨晴站在门口，湿发贴在脸颊上，肩膀微微抖着。她穿了件黑色风衣，扣子没系，衣摆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她的目光在厅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林默身上。
他朝她点了下头。
她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坐下时动作僵硬，像是膝盖不太听使唤。她把包抱在胸前，手指紧紧抓着包带，指节泛白。
“迟到了十分钟。”林默语气平静，“看来你也在犹豫。”
周雨晴勉强扯出个笑，“我只是……不太放心。”
苏晚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忽然低声说：“她在抖。”
林默没说话，只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放在桌上。那是录音笔。
周雨晴的眼神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林默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在桌面上响起。
【背景音：深夜的房间，床头灯的光晕染在墙上。】
【周雨晴的声音，低而急促】：“你说过不会让别人发现的，可现在全网都在传他抄袭，你怎么保证他的死能帮你拿到版权？”
【陈明的声音，冷静中带着得意】：“那又怎样？他死了，没人能反驳。版权自然归我。至于那些证据……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周雨晴轻笑一声】：“你真狠。”
【陈明嗤笑】：“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录音结束。
周雨晴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猛地伸手想抢录音笔，却被苏晚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苏晚语气平静，眼神却冷得像冰，“我们已经复制了。”
周雨晴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默靠在椅背上，声音不重：“你以为警方只查到你是陈明的情妇？他们已经调出你三年前在沪市的案底。”
周雨晴猛然抬头，瞳孔收缩，声音发颤：“你们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林默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先告诉我，你和陈明，是怎么一步步把我逼死的？”
周雨晴咬紧牙关，眼眶发红：“那不是我……是陈明自己……是他……”
“是他让你接近我，是不是？”林默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是他让你在我耳边说甜言蜜语，是不是？是他让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狠狠捅我一刀，是不是？”
“是！”周雨晴突然尖叫起来，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是！是我干的！是我勾引你的，是我骗你的，是我害你跳楼的！你满意了吗？！”
咖啡厅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林默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满意？”他轻轻笑了笑，“不，远远不够。”
周雨晴愣住，泪水还在往下掉，但她突然意识到——林默根本不是来听她忏悔的。
“你不是傻子。”林默缓缓开口，“你知道陈明不会为你坐牢。”
“可他至少……至少曾对我好过！”周雨晴咬牙反驳，声音里透着最后一丝倔强。
“那是你勾引他的代价。”林默嗤笑，“别骗自己了。”
“你……”周雨晴捂住耳朵，闭上眼，声音发抖，“闭嘴！你们根本不懂我！”
苏晚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刀子：“我们不需要懂你。只需要你开口供出陈明。”
周雨晴猛然睁开眼，瞪着她，嘴唇颤抖。
她转头看向林默，眼中忽然浮起一丝哀求。
“你真的变了。”她的声音几乎成了呜咽，“以前你连我都舍不得骂一句……”
林默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冬天的河面。
“那是我太蠢。”他说。
空气仿佛凝固。
周雨晴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指节都快勒进皮肉里。
林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推到她面前。
“按上面说的去做，我会保你一条生路。”
周雨晴颤抖着接过纸条，展开看。上面写着几条清晰的指令：如何协助警方调查陈明，以及签署证人保护协议的具体流程。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
“如果我不配合呢？”
林默淡然开口：“那你很快就会收到警方传唤，然后坐牢。”
周雨晴咬住嘴唇，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一排浅浅的印子。
她低头看着纸条，良久，才低声说：“好，我答应你。”
苏晚皱眉看了林默一眼，压低声音：“别让她反扑。”
林默点头：“我已经录音了。”
周雨晴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她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林默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很长。
她的眼神里，有不甘、有怨恨，还有某种林默熟悉的神色——那种被逼到绝境后，仍不肯认输的狠劲。
林默没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不会就此罢休。”苏晚轻声说。
“当然不会。”林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但那时她就没资格选择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外套，大步走向门口。
雨还在下。
但他已经不再怕这场风暴。
林默站在咖啡厅门口，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周雨晴离去的方向。
“你觉得她会守约？”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会。”林默轻轻吐出两个字，“但她已经没得选。”
苏晚低头搅动着已经凉透的咖啡，杯底残留的褐色液体在灯光下泛起一圈圈微弱的光晕。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那下一步呢？”
林默转身走回桌边，坐下，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陈明来找我。”他说。
苏晚抬眼看他，眉头微蹙：“他不会轻易上钩。”
“他会。”林默语气笃定，“因为他不知道周雨晴已经松口。”
“你打算怎么逼他出手？”
林默笑了笑，笑容却冷得不像笑。
“让他以为，我还在原地等他动手。”
门外的雨更大了，街道上的车灯在水洼里投下模糊的光斑。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风卷起几片湿透的落叶贴在玻璃窗上。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没变，只是把手机推到苏晚面前。
是一条短信，简短而冰冷：
“你该还债了。”
苏晚盯着那几个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是陈明？”她问。
“是他。”林默点头，“他知道我在等他，现在，他要来了。”
苏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扣：“你要怎么做？”
林默站起身，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要让他亲自把我送上死路。”
苏晚猛地抬头：“你疯了？”
“我没疯。”林默的声音低沉，“只有当他确信我已无路可退，才会露出真正的破绽。”
“可你真要走到那一步吗？”苏晚压低声音，“你真的打算……再跳一次楼？”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走进雨幕。
雨点砸在他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但他走得毫不犹豫。
因为这一次，不是逃命，而是设局。
夜色渐深，城市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昏黄。林默站在一栋写字楼的天台上，风裹着雨水扑面而来。
他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楼下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眼神落在楼梯口。
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里。”陈明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我还以为你学聪明了。”
林默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跳下去吗？”他看着陈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那你来对了。”
陈明慢慢走近，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轻松得像是在散步。
“你知道吗？”他笑着说，“上次你跳楼的时候，我就在对面楼顶看着。”
林默没有说话。
“我以为你会死。”陈明继续说，“但你没死，真是命大。”
“现在我给你机会。”林默语气平静，“亲手送我下去。”
陈明眯起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你不怕？”他问。
“怕。”林默点头，“但我更怕你永远逍遥法外。”
陈明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来回荡漾。
“你还是太天真了。”他说，“你以为你能扳倒我？就凭你一个人？”
林默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一个人。”他说。
陈明的笑容忽然凝固。
他听到了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
几个穿着便衣的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录音笔和摄像机。
“陈明先生。”为首的警察开口，“我们已经监听你很久了。请你配合调查。”
陈明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林默，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慌。
“你……”
林默笑了。
“我说过。”他缓缓开口，“我会让你自己跳进陷阱。”
陈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从他走进这个局开始，就已经输了。
第二天清晨，新闻头条炸开：
“知名出版人陈明涉嫌伪造证据、谋杀未遂，已被警方带走调查”
苏晚坐在电脑前，刷新页面，看到这条新闻时，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客厅。
林默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脸上还带着昨夜留下的擦伤。
“你赢了。”她轻声说。
林默睁开眼，看着窗外初升的阳光。
“还没完。”他低声说，“这只是开始。”
苏晚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你还想继续？”
林默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他们让我跳了一次楼。我不止要让他们坐牢，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活着，就是他们的噩梦。”
雨停了。
天亮了。
但这场风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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