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兮的话语仿若一声闷雷,在永琪心头轰然炸响,震荡着他内心深处的每一丝情绪。他垂眸沉吟,片刻后神色渐趋平静,目光却愈发深邃。他将燕兮轻轻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郑重,似在倾诉,又似在自省:“皇阿玛让我娶你的用意,我又怎会不知?纳索绰洛家的女儿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也心知肚明。更何况……作为如今名义上的长子,那个位子的诱惑与责任早已如影随形,我无法言称全然不动心。然而,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的心中竟生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念头……”
燕兮缓缓抬眸,凝望着自己的夫君,心中泛起一阵暖意。然而,她不能任由情感肆意流淌,必须克制住这份柔软。于是,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掩住永琪的唇,低声说道:“不可以,按着你的心走下去吧。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看出来了——即便你病体缠身,那双眼睛却锐利如草原上的雄鹰,藏不住半分锋芒。我固然也贪恋平静安稳的日子,可那样的生活,显然不适合你。”话音未落,她已将头轻轻靠在永琪怀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内心隐隐的波澜。而永琪环抱着她,胸口却像被刀割一般刺痛,他低哑着嗓音道:“燕兮,是我委屈了你。无论日后如何变迁,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撼动。”
燕兮把头深深的扎在永琪的怀里。闻着那淡淡的沉香气息。二人都贪念着彼此的温度。
婚礼在半个月后如期举行,燕兮身着一袭正红色金丝祥云纹饰的旗装,端庄而华贵。脑后簪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为这沉静的氛围平添几分艳丽与灵动。她安然落座于正位,神色平静如水,仿佛连眉梢都未曾颤动分毫。指尖轻搭在膝上,她安静地等待着新娘敬茶,那姿态宛如一幅定格的画卷,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与淡然。
侧福晋缓步而来,一眼望去,只见她身姿袅娜,体态优雅。一双眼眸中透着晶莹的光亮,唇角轻扬,笑意甜美而从容。在嬷嬷的搀扶下,她缓缓跪地,声音沉稳却不失温和:“妾身,索绰洛·芷兰,给福晋请安。”
燕兮凝视着眼前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间,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一旁的茯苓似是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递上了红包。芷兰向燕兮款款行礼后,便转身离去,朝着新房的方向缓步而行。燕兮目送芷兰远去,神情间难掩几分落寞。她独自回到房中,夜色如水般悄然漫延开来,将她的思绪淹没在无声的静谧里。心绪纷乱之际,燕兮唤茯苓取来纸墨,提笔写下了一首字字如诉的诗:“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最后一笔收住,燕兮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那首《怨歌行》上,仿佛陷入了遥远又无解的沉思。夜色愈深,她眼底的波澜似乎比墨迹更为浓重。
而在新房的同一时刻,永琪与芷兰各自保持着沉默。芷兰向来性格活泼,此刻却也难免有些不安。终于,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永琪,轻声问道:“五爷,我们……就这般干坐到天明吗?”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忐忑,仿佛在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永琪回过头,目光落在芷兰身上,神色依旧温和,却少了望向燕兮时的那一抹柔情。他的声音平静而客气,带着几分疏离:“那……你先休息吧。我想再看会儿书。”说着,他微微侧过身,仿佛已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芷兰心思细腻如发丝,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福晋那抹稍纵即逝的落寞神色。同时,她也留意到永琪不时投向燕兮的目光中,藏着几分愧疚与深切的疼惜。于是,她暗自权衡片刻,轻声开口道:“五爷,您是不是想念福晋了?若是如此,不妨前去一叙吧。只需在天亮查房之前归来便好。”她的声音温柔而从容,仿佛早已将一切看透,却又带着体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