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兮凝视着烛火映照下摇曳的影子,低声说道:“你明日带上图,去寻傅六叔和我阿玛。就说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我的身份,绝不能让我阿玛知晓。你也是晓得他的暴脾气,若真知道了,怕是要把我当龟儿子一样狠揍一顿!你可明白?”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永琪听着她那一口俏皮的四川话,忍不住调侃道:“岳父大人这么厉害,我去了不会被当成什么……龟儿子打了吧?”他故意拖长语调,模仿她说话的样子。燕兮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他一下:“瓜娃子!怎么可能嘛。你就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这儿也休息好了,就先走了。”话音未落,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递给他,神情认真了些:“你看我巴适得很,倒是你,得好好调理身体才行。这张方子你找人去抓了煎来吃,虽说战场缺医少药,只能将就着用;等仗打完了,回了京城,我再给你换个更好的。”说完,她不等永琪回应,转身便出了营帐,留下一抹浅淡的背影在帷幕之间晃动。
第二日,永琪手持地图与精心绘制的阵法图,前往拜见元帅傅恒及副元帅鄂弼。他将燕兮所绘之图缓缓铺展于案上,眉宇间透着沉稳与自信。身为饱学之士,永琪对五行八卦、排兵布阵之道早已谙熟于心,此刻更是妙语连珠,条理分明地向二人解析其中奥妙。他的言辞从容而缜密,令傅恒与鄂弼挑不出半点破绽。鄂弼近月来早已暗中观察过永琪的能力,心中本就对其颇为赏识。今日再听这一番退敌良策,更是觉得此人智谋非凡,实乃难得的栋梁之才。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得遇如此良配,鄂弼不禁暗自欣慰,同时也对眼前的年轻人愈加心悦诚服。
一旁的严兮神色间隐约透出几分忧虑。他心知肚明,以永琪的真才实学,想出这些计策并不稀奇。然而,永琪素来不推崇怪力乱神之说,退敌之策也多倚重兵法谋略,怎会今日甫一开口便谈及奇门遁甲?他心中揣度片刻,渐渐有了思量:“此事定是燕兮那小丫头在背后搞的鬼!”
燕兮与叶天士正埋首于将士伤亡名单的抄录工作之中。他们将伤残的将士按照伤势轻重逐一分类,一个负责主本,一个誊写副本,以便交给后勤的严兮处理。燕兮揉了揉因久坐而酸涩的脖颈,长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叶天士说道:“师父,还有几行就完成了!殉国的将士用白本记录,伤残的则用蓝本。”她的声音虽疲惫,却透着一丝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对逝者与伤者的敬意。
叶天士也舒展了下筋骨,长叹一口气道:“姑奶奶,只要你别再到处乱跑给我添麻烦,就算是烧高香了!其余的都好商量。快点儿抄吧!”师徒二人没花多少功夫便将内容誊写完毕。燕兮轻轻吹干本子上的墨迹,取了副本,转身说道:“我走了,师父!”叶天士点了点头,目送燕兮一路奔出了门外。
燕兮带着本子来到了严兮的住处,正巧严兮赶了回来。看到妹妹他宠溺一笑问:“顾大夫?有何贵干?
燕兮立在门口,没有迈步进去,只是将一份记录着伤亡名单的花名册递给了严兮。严兮接过那本子,一页页翻过,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燕兮望着哥哥紧锁的眉头,轻声安慰道:“正所谓‘兵火有余烬,残村才事家;无为争晓渡,残月下寒纱’。战争所遗留的,唯有满目疮痍与无尽痛苦。所以我才更希望,在你们决战之时,能够击退缅兵,还滇南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她的声音清冷却坚定,字字句句仿佛直击严兮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妹妹,神情肃穆而郑重。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决心:“会的,一定会的!”这一承诺如同誓言般铿锵有力。燕兮听罢,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转身时又回头叮嘱了一句:“我走了!哥哥,一定要胜利。记住——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留下的余音却久久回荡在空气中,仿若一曲悲壮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