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燕兮脚下一顿，咬牙想追上叶天士，可背上的伤口却像针扎般一阵阵抽痛。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血浸透的纱布，脸色微微发白，忍着疼大声喊道：“师父，停一下！”

叶天士闻声停步，转过身来。燕兮快步跟上，抬手捂住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你刚才我就瞧出来了，说话都没力气。”叶天士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听说还中了箭？伤得不轻吧？”燕兮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叶天士叹了口气，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瓶递过去，低声叮嘱：“上好的云南白药，怎么用不用我教了吧？”他顿了顿，又问：“你喊住我，到底什么事？”

燕兮这才想起正事，赶忙说道：“师父，这次战事耗费的药材，总计要多少银子？”

叶天士眯起眼睛，手指轻敲腰间的佩玉，稍作思忖后答道：“不算损耗的部分，总花费约莫有一百万两。那四万两是你私下开的银票，若需报账，为师可以再添些。”话音刚落，燕兮却抬起手拦住了他：“算了，此次战事浩大，户部恐怕早就不堪重负。不如请求圣上开启内帑，朝廷也好周转些。”她的语气平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但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泄露了些许心思。

叶天士看着她，啧了一声，摇摇头感叹道：“唉，真可惜，你生为女儿身。若是男子，又生在这样的家世，必能闯出一番作为，真是浪费了这才能啊！”

燕兮扬眉，反驳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虽身为女子，岂能因身份受限？像易安居士、谭允贤那样的奇女子，皆青史留名。为何我顾人不可？”她特意用了“顾人”这个称呼，而非自己的全名，显然更偏爱这医者的身份——因为只有此时，她才是自由而纯粹的自己。

叶天士听得一愣，继而露出钦佩的笑容：“徒儿志向高远，为师倒是狭隘了。”燕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略带俏皮地回敬：“那是自然！”说完，她转身朝军营走去，扔下一句：“弟子先回永琪那边了。”

“等等，”叶天士忽然想起什么，追了一句，“你的伤别落下。”燕兮拍拍胸脯，爽朗一笑：“放心吧，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叶天士点点头，补充道：“明日记得过来，帮我整理药材和抄录账本。今天好好休息！”燕兮应了一声，便径直往永琪的营帐走去。

推门而入时，明瑞已经离开。屋里只剩下永琪一人，空气里弥漫着些许尴尬。燕兮先打破沉默：“叶老头儿给你开了补药方子，我去帮你煎药。”永琪闻言，伸手拦住她：“不急，先坐到这边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燕兮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敷衍道：“没什么好看的，挺好的！”永琪盯着她，眼神关切又隐含担忧。燕兮心虚地避开目光，强装镇定：“你别这样看着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后天大军启程，你身子撑得住吗？骑马可行？”

永琪将头靠在床沿，轻咳了几声，眉头蹙起：“无妨，按时出发不成问题，不过骑马恐怕不行。”燕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去煎药吧。”说完，她匆匆转身离去。

外头草药的香气夹杂着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燕兮唇角微扬，心情似乎舒畅了些。待药熬好，她用纱布滤去渣滓，将浓稠的药汁倒入瓷盅，端进屋内：“药煎好了，分三次服用。”说罢，她放下瓷盅，又道：“我得去梳洗一下。”永琪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燕兮来到温泉处，泡了一会儿，换上干净的竹青色长袍，清爽利落地束起头发。她重新回到军营，手中摇着折扇，步伐轻快。推开永琪的营帐时，发现他依然沉睡，于是径直走向书桌，开始整理叶天士交代的药材账本。虽然师傅说过不用赶时间，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提前动手。三个时辰过去，她终于写完大部分内容。

这时，永琪悠悠转醒。燕兮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扶着他半倚在床头，柔声问道：“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你睡觉时士兵送来的饭，我已命人加热了，咱们一起用些如何？”

永琪点头，没有多言。燕兮唤人端上饭菜，随后盛了一碗粥和几勺肉酱递给他。自己则抓起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碗粥和一颗鸡蛋，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她饿得厉害，加之抄账本耗费了不少精力，比平时吃得更多。

永琪望着她，不禁苦笑道：“真羡慕你能吃得这么香，我却没胃口。”他只喝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燕兮擦了擦嘴，抿了口水，安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现在食欲不佳是正常的，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