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年初一，王府的福晋与侧福晋按惯例入宫朝见。燕兮、芷兰和绵忆同乘一辆马车，车厢内静谧又透着点温馨。绵忆依偎在芷兰怀里，小脸安恬。燕兮指尖轻动拨开一颗松子，递到绵忆手心里，绵忆接过来吃得香甜。“咔嚓”一声脆响后，燕兮低头轻叹，声音里带着丝丝忧虑：“芷兰，今日进宫朝见，我心里老是打鼓。圆明园那档子事，我怕太后还记着呢。”

芷兰听罢，心头一紧，却还是强装镇定，轻轻拍了拍绵忆的小脑袋，柔声劝慰：“姐姐，日子都过去那么久了，今时不同往日。清缅战争的时候，姐姐家可是立过大功的。就算太后心里不痛快，王爷也会护着姐姐。再说了，还有皇阿玛呢，他肯定向着姐姐。”燕兮听了这番话，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嘴角微扬起一抹感激的笑：“谢谢你这么宽慰我，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安心不少。”她的话语轻柔，像冬日里的暖阳，暖烘烘地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马车正疾驰，“吁——”的一声猛然停下。芷兰和燕兮本能地把绵忆护在中间。燕兮咬着嘴唇，一把掀开帘子，眉梢挑起，冷声喝道：“出什么事了？”话音还没散，雪花“扑簌簌”地溅上了车窗，车夫却已经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燕兮怒目圆瞪，身形轻巧地跃出马车，袖子里滑出暴雨梨花针筒，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下一瞬，马车“轰隆”一声炸开，火光映着白雪，惊叫声此起彼伏。燕兮飞身而下，一手拉住吓得脸色发白的芷兰，一手拽住满心怒火的绵忆，稳稳落在地上。她毫不犹豫，抬手就是暴雨梨花针扫射出去，银光“嗖嗖”作响，直逼四个蒙面人。四人仓促闪避，燕兮赤手空拳，招式狠辣，一招青城派的劈空拳直击其中一人，竟空手夺下了对方的宝剑。厮杀声震天动地，侍卫闻讯赶来，护住了芷兰和绵忆。

没了后顾之忧，燕兮越战越勇，手中宝剑寒光闪烁，刺瞎了敌人的眼睛，冷声命令将他们押往宗人府审理。她随手扔下剑，快步走到芷兰和绵忆身边，急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芷兰紧紧拉着绵忆的手，拼命摇头，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燕兮低头看向儿子，声音温柔：“儿子，你呢？”绵忆稚嫩的小脸满是愤恨，眼里似有火焰燃烧，咬着牙说：“皇宫有什么好？阿娘，我们回云南去吧！”

燕兮抿嘴一笑，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低声安抚：“那你忍心让你阿玛和芷兰额娘自己面对这些吗？咱们不是说好了要陪着他们的？”绵忆愣了愣，然后用力点头，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哽咽：“儿子好怕！”

燕兮搂着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额头，语调轻柔又带着调侃：“这会儿才晓得乖些，平时可没少闹腾。”

三人劫后余生，场面一片狼藉。永琪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三人狼狈的模样，心中怒火翻涌。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扫向护驾的侍卫们，厉声质问：“何方狂徒敢袭击本王家眷？”侍卫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回应：“王爷恕罪！奴才刚刚抓到一名刺客，正审问呢。”永琪没再说话，看向燕兮。她仍心有余悸，却被他愧疚地拥入怀中。“对不起，燕兮，让你跟着我受苦。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危险。”燕兮轻轻推开他，装出洒脱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说什么傻话？你没看见我刚才是多么英勇？倒是芷兰和儿子，恐怕吓得不轻。”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但眼底掩饰不住疲惫。

永琪听后，转向芷兰，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也委屈你了。”芷兰低着头，怯生生地点头，呼吸都小心翼翼。接着，他蹲下身，伸手抱起绵忆，复杂地注视着这个聪慧的孩子，低声说：“是阿玛不好，让你经历这样的事。”绵忆眨眨眼，稚嫩的脸庞透出超乎年龄的沉稳，认真答道：“阿玛、阿娘教过孩儿，高处不胜寒。阿玛炙手可热，自然会有人嫉妒。就像屈原在《离骚》里说的‘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阿玛这么厉害的人，总会被人觊觎，我们作为您的家人，自然也会受影响。”这话出口，四周寂静，只剩风卷残云般的叹息在空气中飘荡。

燕兮惊恐地抬头，见儿子正朝永琪走过去，急忙上前从永琪手里把绵忆抱过来，低声嗔怪：“你不是答应过阿娘，不能显露聪慧的吗？怎么刚才……”绵忆靠在燕兮的大氅间，轻轻地蹭了蹭，用细嫩的声音说：“阿娘要是害怕，咱们就回云南吧！去都江堰也好呀。皇宫没什么好的。”燕兮一边轻抚着他的小脑袋，一边无奈叹息：“臭小子，事情到这地步，骑虎难下了，怎能随意退缩？我们走了，你阿玛会很可怜的。”绵忆不高兴地缩回燕兮怀里，不肯再露头。燕兮没办法，抱着儿子走向永琪，低声问道：“马车没了！荣亲王怎么办？”

永琪抬手一挥，另一辆马车便已备好。燕兮带着芷兰重新上了马车，给她递上一碗热汤。这一插曲总算悄然过去。然而，在另一辆马车内，永琪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小桂子见状，忙拿出一颗药丸送到永琪嘴边。待永琪服下后，他缓缓闭上俊美的双眼，像是在平复胸中的痛楚。小桂子忍不住低声说道：“主子！这次明明是皇后设局刺杀您的，要不是您先发制人换了马车，后果不堪设想！只是……福晋、小阿哥和侧福晋都被蒙在鼓里……奴才实在担心……”

永琪捂着胸口，气息微弱，低声吐出一句：“有些事……也是不得已。那些人不是燕兮的对手。再说了，我们早就安排好了后手，万一燕兮应对不了，他们也会出手，本该是万无一失。只是……这样欺骗她，我心里难以安宁。更让我意外的是，绵忆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