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燕兮匆匆离开后，芷兰即刻差人请来了叶天士。此刻，永琪已近乎昏厥，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不可察。叶天士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诊脉开方，眉宇间满是沉重。芷兰见状，忙将燕兮临走前留下的药方与药膳递给叶天士。叶天士接过细细看了一会儿，不禁蹙起眉头：“你们府上明明有最好的大夫，何必再让我跑这一趟？这药方与我的思路几乎一模一样。”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又夹杂些无奈。芷兰低声说道：“姐姐被气走了。”“什么？”叶天士一时摸不着头脑，满脸困惑，“这……姑奶奶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既然来了，我就每日来为王爷请脉开方，你们按方抓药便是。不过——”他的语调忽而低沉，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无力，“王爷心结难解，纵有灵丹妙药，又如何治得了心病呢？”

此时，燕兮与绵忆正伏案临摹字帖，那是一首李煜的名句：“至高至明明月，至亲至疏夫妻。”笔锋流转间，绵忆写得专注，燕兮却忽然停下了笔。望着纸上的“夫妻”二字，她心绪难平，陷入深沉思索。“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她暗自问自己，脑海中不由浮现永琪苍白的脸庞，“他的伤势究竟如何？叶天士有没有尽心诊治？他可曾按时服药……”绵忆放下笔，轻轻拉了拉燕兮的衣袖，稚声唤道：“阿娘？你怎么了？”燕兮回过神来，勉强一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没事，只是这‘夫妻’二字让我有些感伤罢了。”绵忆素来聪慧机敏，闻言立刻放下笔墨，站起身追问：“阿娘，你是不是在想阿玛？没错吧！”燕兮被一语道破心事，顿时慌乱起来，说话也变得结巴：“没……没有！”然而脸上悄然泛起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绵忆忍俊不禁，调侃道：“阿娘，你脸都红了，还说不是？”燕兮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嗔怪道：“这篇不好，我们换一首，就写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绵忆一听，立即露出哀求的表情：“太长了吧！”燕兮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面孔：“再长也要写！”

半个时辰悄然而逝，燕兮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她起身对绵忆说道：“我有事出门一趟，今晚你舅舅在皇宫当值，不回来了。你自己用晚膳吧。”绵忆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叹息：才一天而已，果然就坐不住了。燕兮一路疾行，直奔叶天士的府邸。她轻展身法，如一抹清风掠过，转瞬间已稳稳落在房梁旁的树杈上，随意地坐下。这时，叶天士正从永琪府邸归来，抬眼便看见房顶上的燕兮。他先是被吓了一跳，旋即露出惊喜之色，扯开嗓门大喊：“姑奶奶！您这是没回四川啊？”燕兮闻言，轻盈地从树上跃下，落在叶天士面前。叶天士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半开玩笑地说道：“果然动如脱兔、静若处子！我说……姑奶奶，您这趟是想问你家王爷的病况吧？”燕兮嘴一撇，故作满不在乎地道：“我是来找你叶老头儿的。你可别随便把什么人都跟姑奶奶我扯上关系！”叶天士听罢哈哈一笑：“好，好！姑奶奶教训得是。”他目光微转，带着几分狡黠上下打量着燕兮，那模样好似看着自家女儿一般亲切。燕兮却已从袖中取出一本早已抄好的《疑难杂症集》，随手递过去，道：“本来早该给你的，可事情太多耽误了。今天专程送来，也算是孝敬你这个叶老头儿。”叶天士接过书，微微一笑，缓缓开口：“人倒是没大碍了，只是心病难解。另外，伤口又崩裂了些，暂时不能下床，还是得多加小心。薛建议平日里用些秋梨膏和枇杷叶水代替茶饮用。”燕兮听了，脸上依旧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嘴硬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她的语气虽轻松，但眉宇间那一丝掩饰不住的关切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