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燕兮醒来,在茯苓的搀扶下缓缓下了床。茯苓轻声问道:“格格,您还好吗?”燕兮微微点头,茯苓此时已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山楂枸杞瘦肉汤,还有一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胭脂米饭。燕兮拿起筷子,轻轻拨弄了几下,慢慢吃了几口。隔了几刻钟,茯苓端来了药。燕兮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来,打算出门走走。过了中秋,夜里的风凉如水,茯苓贴心地为燕兮披上一件亮银色暗纹披风。二人一路缓行,燕兮抬头望着清冷的月亮,语调平静地说道:“茯苓,昨儿来的信儿说,阿玛、额娘已经平安回到四川了。”茯苓点点头,燕兮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对了,皇额娘在圆明园暴毙。如今,知画留在府里也不过是个累赘罢了。”话音刚落,她指尖轻掐着一朵菊花,细细赏玩,目光深邃地看向茯苓。茯苓心领神会,却并未言语。燕兮径直走到凉亭中坐下,示意茯苓也坐下。待茯苓落座后,她低声问道:“格格,为何如此?奴婢看您并不是容不下人的人。”燕兮的目光微微一闪,声音低沉却带着决然:“留着她,我始终觉得不安!两次用暖情香戕害永琪,他的身子本就有旧疾,若再被折腾几回,岂不是要出大乱子?防患于未然,倒不如送她去庵堂出家,也省得再生事端。”
茯苓心头一震,原以为燕兮会为了封口,将她置于死地。谁知竟只是打算将她送往庵堂了事。她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用一碗汤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了她?”燕兮闻言,神色肃然,沉声道:“我身为医者,悬壶济世乃是天职,岂可用医术行害人之事?救人性命尚且不及,又怎会沦为杀手?”茯苓听罢,心中恍然,却也不好再做辩驳。二人正欲转身回屋,忽然,一阵急促的云板叩响声划破寂静,令人不寒而栗。空气中回荡着一句低沉而冰冷的话语:“知画侧福晋殁了!”燕兮与茯苓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没想到,还未等她们出手,知画竟已……燕兮轻轻叹息,转头对茯苓低声絮语。茯苓抬手轻拍了拍燕兮的手背,柔声道:“格格,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燕兮微微点头,思忖片刻后道:“罢了,我们不如去瞧瞧吧。虽说她生前令人心生厌恶,但她终究是个可怜之人。死者为大,过往恩怨,也该随着这一缕香魂消散于风中了。”
二人抵达时,料理后事的人尚未将知画抬走。她安详地躺在那里,面容平静如沉睡一般,看不出任何异样。燕兮缓步上前,取出一方手帕,轻轻探向她的额头与颈后,动作细致却透着几分冷峻。片刻后,他将手帕覆于知画脸上,退后数步,唇角微抿,沉声命人打水净手。随后,他淡然说道:“丧礼按规矩办,务必给足陈家面子。若有人问起,只说她是因伤寒病故。如此,便无人会再追究。”吩咐完毕,燕兮转身离去,神色间并无波澜。茯苓跟在他身后,见他一路沉默,忍不住低声唤道:“格格,可是有什么不妥?”燕兮略停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缓缓开口:“有人曾给知画服用过附子汤,且每日分量渐增,显然是蓄意为之。”茯苓心头一震,追问道:“那此人是谁?若真是如此,那附子汤必是在皇后去世之前便开始让她服用了。”燕兮眸光微微流转,似有千般思绪掠过,脱口而出:“芷兰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茯苓闻言,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却并未说破。她垂下眼帘,默然不语。燕兮则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与释然:“我知道是谁……不过,我不怪他。他做得对。”说完,燕兮背影渐行渐远,独留茯苓伫立原地,目光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