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北城出了太阳。
香樟树抽了新芽,老宅外墙的青砖缝里钻出几株早开的二月兰。
温羡一大早被外婆的老座钟吵醒——八点半,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
她迷迷糊糊下楼,看见沈砚正蹲在客厅的茶几前,用左手拆一个四四方方的快递箱。
石膏已经拆了,手腕上还缠着薄薄一层弹力绷带。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她打着哈欠凑过去。
沈砚没答,只把箱盖一掀——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牛皮纸文件,最上面放着一个黑色丝绒戒盒。
温羡的困意瞬间跑光。
文件首页,是一行醒目的印刷体:
【江城剧院重建—设计总承包合同】
乙方:砚·建筑设计事务所
甲方:北城美术馆(温羡名下策展公司联合投资)
温羡怔住:“你拿到重建权了?”
“嗯。”沈砚把合同推到她面前,“用你的展陈方案做核心概念,美术馆牵头,政府跟进,资金缺口由三家私募基金补齐。”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楼下买了杯豆浆。
温羡却知道,这背后是多少个通宵、多少场谈判——以及他把全部个人股份抵押的孤注一掷。
“你疯了?”
“我只是把后悔的机会留给自己。”
沈砚抬眼,黑眸里映出她的倒影,“如果剧院真能重生,我想让它第一次亮灯,就照在你身上。”
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红色请柬——
【江城剧院重建奠基仪式】
时间:3月14日(周六)下午3:14
地点:原址
备注:请携带您最重要的那位嘉宾
嘉宾栏,用钢笔写着:
【沈太太】
温羡指尖一颤,刚想说话,沈砚却先一步拿起戒盒,拇指一挑——
里面是一枚极细的铂金戒指,内圈刻着“14%”。
外圈则是一圈镂空的银杏叶,每片叶脉都镶着一颗极小的桂花钻,光线下闪成碎金。
“14%”——当年那本暗恋文件夹的名字。
他把它戴在了她的未来里。
戒指推到她面前,却没立刻求婚。
沈砚只是抬手,把她落在肩头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低而稳:
“温羡,今天有两件事。”
“第一件,合同签字。”
“第二件——”
他顿了顿,从茶几抽屉里抽出那张早已皱得不成样子的“三不条约”,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两人半个月前写下的【增补协议】仍带着壁炉烤过的温度。
沈砚用钢笔在第三条后面,又加了一行:
【3.无限期延长——现提前终止倒计时,改为永久有效。】
他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她。
“永久有效,需要你同意。”
温羡没拿笔,只伸出左手。
沈砚会意,取出戒指,套进她无名指。
尺寸刚好,像在十五年前就量好了。
戒指落位的瞬间,门铃响了。
快递员探头:“沈先生,您订的花到了。”
是一大束香槟玫瑰,19朵,外层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花里夹着一张卡片,字迹遒劲:
【迟到十五年的玫瑰,今天终于赶上。】
落款不再是“沈”,而是——
【W&Y】
温羡眼眶发热,故意逗他:“为什么是19朵?”
沈砚把花递给她,耳尖微红:“因为我今年19×2岁,想把你余下的每一年都补回来。”
午饭后,两人一起去了外婆的墓园。
阳光很好,风却带着早春的冽。
温羡把一束小雏菊放在碑前,沈砚则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正的图纸——
是江城剧院重建后的最终效果图。
穹顶被设计成巨大的银杏叶形状,叶脉是透光玻璃,夜晚能亮起暖金色的灯。
“外婆,”沈砚低声说,“您当年用一栋房子骗我们相爱,现在我把整片叶子还给她。”
温羡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戒指在日光下闪了一下。
碑上的老人笑得慈祥,像在说: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自己把倒计时走完。”
回程路上,温羡刷手机,才发现微博热搜爆了——
#江城剧院重建方案公布#
#砚建筑温羡联名策展#
#沈砚温羡婚讯#
原来奠基仪式的邀请函昨晚就同步发给了媒体。
照片里,两人并肩站在老宅台阶,沈砚左手拿着合同,温羡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被镜头放大成高清特写。
评论区一片尖叫:
【啊啊啊这不是暗恋成真+先婚后爱照进现实吗!】
【建筑师×策展人,我嗑的CP建了一座剧院!】
【谁懂!14%的戒指是暗恋者的暗号!】
温羡看得耳根通红,刚想关掉手机,沈砚却伸手抽走,淡定地给她系好安全带:“别害羞,以后这种热搜还多。”
“你故意的?”
“嗯。”男人发动车子,嘴角勾起,“公开了,就不能退货。”
晚上七点,老宅灯火通明。
客厅被布置成了小型庆祝现场——
没有气球,也没有彩带,只有壁炉里新添的松木,和餐桌上两碗外婆同款的冬至饺子。
饺子皮薄,透出里头嫩绿的荠菜。
沈砚用左手笨拙地夹饺子,汤汁溅到腕骨,温羡拿纸巾给他擦。
动作太自然,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后相视而笑,像已经这样过了一辈子。
饭后,沈砚从书房抱出一个木盒,打开——
是那本画了十五年的速写本。
最后一页,被撕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纸,日期写着今天:
【2026.2.4 立春】
【倒计时终止,暗恋转正。】
下面贴着一张拍立得——
日出山顶,他偷偷比耶,她笑得比朝阳还亮。
沈砚把速写本递给她:“以后换你画我。”
温羡接过,翻到扉页,写下一行字:
【第0天,余生请多指教。】
夜深,壁炉的火渐小。
温羡靠在沈砚怀里,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少年沈砚在老宅阁楼,偷偷画下她第一张侧脸。
那时,他把喜欢写在风里,写在纸上,却不敢写给她。
如今,他终于把喜欢写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写在了公开的镜头里,写在了即将拔地而起的剧院穹顶上。
倒计时终止,余生开始。
窗外,早春的香樟抽出新芽,像对他们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