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那天,北城的香樟结出了青绿色的小果子。
老宅的葡萄架第一次挂串,风一吹,像一帘翡翠风铃。
温羡蹲在长廊下给团长拍照,忽然一阵恶心涌上来——
她扔下手机,捂着嘴干呕。
沈砚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拎着锅铲,声音比平时高两度:“怎么了?”
温羡摆摆手,刚想说没事,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十分钟后,验孕棒上出现了两道淡粉色的线。
沈砚盯着那两条线,足足愣了半分钟,然后转身就往楼上跑。
温羡以为他去冷静,结果男人抱了整整一箱孕期手册下来,最上面一本封面写着:《准爸爸的第一百零一次崩溃》。
她哭笑不得:“沈先生,倒计时又要开始了。”
怀孕第八周,温羡的嗅觉变得比团长还灵。
沈砚烧了二十几年拿手的桂花糖藕,她闻一口就吐。
男人当晚把菜谱全部改成酸辣系,厨房挂了一排自制的“孕妇口味红绿灯”——
红灯:桂花、薄荷、鱼腥味;
绿灯:柠檬、话梅、番茄汤。
团长被剥夺小鱼干特权,委屈得在楼梯口打滚。
沈砚一边给猫开罐头,一边叹气:“再忍九个月,给你双倍小鱼干当压岁钱。”
第十二周,建档B超。
屏幕里,小豆芽挥了挥手。
医生笑着恭喜:“胎心很好,要不要听听?”
沈砚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到那串小火车般的“扑通扑通”响起,他才猛地抓住温羡的手,掌心全是汗。
走出诊室,男人靠在走廊墙上,低头把额头抵在她肩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温羡,谢谢你。”
温羡勾住他手指:“条约新增第六条:宝宝出生后,优先拥有沈先生睡前故事版权。”
第十五周,孕吐奇迹般结束,胃口大开。
温羡半夜十一点想吃江城老巷的牛肉锅贴。
沈砚开车两小时,排了四十分钟队,只买到最后一份。
回来时,锅贴还是热的。
温羡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如果以后宝宝也想半夜吃锅贴怎么办?”
沈砚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她腰后:“那就再买一份,三个人排队。”
她咬着锅贴笑:“傻瓜,那时你要排三份。”
男人想了想,认真点头:“也行,提前训练臂力抱两个。”
第二十周,大排畸。
小豆芽已经长成小柚子,医生指着屏幕:“看,宝宝在打哈欠。”
沈砚盯着那张模糊的小脸,忽然问:“像谁?”
医生笑:“鼻子像妈妈,嘴巴像爸爸。”
男人转头,在温羡耳边用气音说:“完了,嘴巴像我,以后吵架肯定赢不了。”
温羡被逗得差点在检查床上笑出腹肌。
第二十二周,沈砚收到一封挂号信。
信封泛黄,邮戳是2008年9月1日——正是他当年没勇气递出去的那张车票背面写下的日期。
信纸是外婆的笔迹:
【小砚: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勇敢到把喜欢说出口了吧?
如果你还在犹豫,就想想桂花树下的酒酿糕——
甜的东西,要趁热吃,也要趁热说。
外婆永远站你这头。
又及:如果囡囡哭鼻子,你就把信给她看,她最听外婆的话。】
落款处,是一枚压平的干桂花,颜色仍带着当年的黄。
沈砚看完,把信递给温羡。
她读完,眼泪啪嗒落在信纸上,晕染出小小的花影。
“外婆早就知道。”
“嗯,所以她替我们写了倒计时。”
沈砚把信折好,放进孕期手册的夹层:“等宝宝识字了,再念给他听。”
第二十四周,胎动第一次被沈砚捕捉到。
夜里十一点,温羡靠在床头看书,男人掌心贴在她隆起的肚皮,突然“咚”地一下。
沈砚整个人弹起来,像被电击:“他踢我!”
温羡笑到打颤:“可能嫌你手太凉。”
男人飞快搓手,等掌心变暖,再小心翼翼覆上去,声音低得近乎哄骗:“宝宝,我是爸爸,以后带你吃锅贴,看极光,好不好?”
肚皮又轻轻动了一下,像在回答:成交。
第二十八周,沈砚完成了剧院重建的最后一张竣工图。
设计人一栏,第一次出现三个名字:
沈砚 温羡 & 沈予安(暂定)
他把图纸卷好,放进一个画筒,递到温羡手里:“竣工礼物。”
温羡摸着凸起的名字,鼻尖发酸:“沈予安,如果是女孩呢?”
“那就叫沈知羡。”
男人笑着补充,“知你、羡你、也让她知世界、羡世界。”
第三十周,温羡半夜腿抽筋。
沈砚抱着她小腿一点点揉,边揉边背孕期手册上的缓解口诀。
温羡疼得直抽气,还不忘开玩笑:“以后宝宝要是学建筑,会不会嫌你施工图字太丑?”
男人一本正经:“那就让他自己画,画完署你妈的名。”
她笑得抽筋都忘了疼。
第三十二周,倒计时进入最后八周。
温羡把外婆的老座钟搬进了婴儿房,指针停在晚上七点零六分——那是当年沈砚第一次在老宅吃晚饭的时间。
沈砚把验孕棒、B超照片、外婆的信,连同那张2008年的车票,一起封进一个透明盒,挂在座钟旁边。
盒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新的倒计时:距离见面 56天】
下面是一行小字:
【欢迎回家,迟到的宝贝。】
窗外,香樟树的果子开始由青转红。
温羡靠在沈砚怀里,肚皮顶着他的手臂,像顶着一颗跳动的小星球。
男人低头,吻落在她发旋:“这一次,我们都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