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安出生第九十九天,北城入了秋。
香樟树结了果,风一过,“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像下了一场小冰雹。
温羡把孩子的百日照搬到院子里拍——
背景是外婆留下的老秋千,两根麻绳已经磨得发白,却被沈砚提前换了新木板,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予安的小飞船】
拍照的是首演那天的剧院摄影师,一个爱笑的女生,边按快门边逗孩子:
“小宝贝,看这里——”
沈予安穿着银杏叶形状的连体衣,软软趴在秋千上,小手抓住绳子,笑得口水直流。
温羡蹲在镜头外,拿银杏叶当道具,一晃一晃。
叶子每晃一次,孩子就像被点亮,咯咯笑出声。
沈砚站在旁边,用没受伤的右手托着相机,偷偷录视频。
他眼底有浅浅的青黑——
连续一个月,白天跑工地,夜里给孩子冲奶粉,却甘之如饴。
拍到一半,温羡忽然想起什么,跑进屋。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张A4大的哑光纸——
那是十五年前沈砚画的第一张速写:桂花树下的十五岁温羡。
她把速写铺在秋千座椅上,让沈予安坐在上面。
摄影师惊呼:“天啊,这是你们小时候?”
温羡笑而不语,沈砚弯腰,指尖轻点速写里的少女侧脸,声音低哑:“她那时候,比现在还调皮。”
快门声里,三代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纸上的少女、秋千上的婴儿、镜头后的他们,像一条被拉长的时光隧道。
傍晚,照片出炉。
温羡选了一张做放大:
沈予安趴在秋千边,小手伸向飘落的银杏果,眼里全是好奇。
而速写被风吹起一角,恰好露出少女温羡的侧脸,与孩子的眉眼弧度奇妙地重合。
照片右下角,沈砚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100 days,也是5475+100天】
他把照片装进外婆留下的老相框,挂在壁炉上方,与极光铜章、外婆的信并列。
新的倒计时,悄悄开始。
夜里,孩子睡了。
两人窝在壁炉前拆礼物——
是摄影师偷偷做的相册,封面烫金:
《14%的100天》
第一页,是沈予安出生第一天的脚印;
第二页,是沈砚抱着孩子在剧院穹顶的照片;
最后一页,却是一张空白相纸,只印了一行金色小字:
【留给下一次极光】
温羡摸着那张空白页,转头看他:“我们还要去吗?”
沈砚把热水袋塞进她手里:“外婆还没看够,我们也还没看够。”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已经在手机订好了一年后的芬兰营地。
订单备注栏,他填了一行英文:
【Family of three, second aurora】
百日照发出的当晚,微博又炸了。
评论区清一色“嗑死我了”。
有人留言:
【期待一家三口去看第二次极光!】
沈砚用小号点了个赞,顺手回复:
【已订好,倒计时365天。】
孩子满四个月,会翻身了。
第一次翻身,是在秋千上。
沈砚眼睁睁看着他从小飞船这头滚到那头,吓得心跳骤停。
温羡在一旁笑到直不起腰:“沈总,剧院垮塌都没见你脸色这么白。”
男人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声嘀咕:“建筑可以重建,他只有一个。”
入冬前,沈砚在秋千旁又立了一根新桩——
比外婆的旧桩高出一截,木板上刻着:
【沈予安专属副驾驶,限重100kg】
反面还有一行小字:
【等你会走路,爸爸推你飞上天。】
沈予安第一次坐秋千,是五个月零九天。
沈砚用毯子把他裹成粽子,单手托着后背,轻轻推。
秋千荡起小小的弧度,孩子笑得口水乱飞。
温羡站在旁边,举起手机连拍。
镜头里,男人手腕的旧伤疤贴在白色毯子外,像一条银色的时间刻度。
她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少年沈砚在阁楼画她时,也是这样的角度——
低头、托纸、指尖微动,把全部温柔藏进铅笔尖。
如今,他托着孩子,把同样的温柔递给了下一代。
夜里,孩子睡了。
温羡把今天拍的照片传到电脑,文件夹命名:
【14%·第二季】
沈砚端着热牛奶进来,杯口飘着桂花香。
他瞥见屏幕,低声笑:“第二季?”
“嗯,第一季是两个人,第二季是三个人。”
温羡回头看他,“第三季,等他会走路了再去拍。”
男人把牛奶递给她,顺势环住她肩:“那就拍到第十季。”
“会不会太贪心?”
“不会,外婆说,甜的东西要贪心一点。”
窗外,初雪悄悄落下。
银杏果被雪埋成一个个小鼓包,像埋了一地未拆的礼物。
壁炉里,座钟“嘀嗒”一声,指向十一点零六分——
沈予安出生的同一时刻。
温羡把最后一张百日照塞进相册,合上封面。
沈砚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低而软:“沈太太,倒计时又要开始了。”
“多久?”
“一辈子,减去100天。”
温羡笑着转身,吻住他:“那就从明天开始算。”
雪落无声,却在窗台上积出一枚小小的银杏形状。
像有人在夜空盖了个邮戳——
【第三季预告:第二次极光,主演:沈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