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活动室的阳光比许晚记忆中明亮许多。父亲坐在窗边折纸飞机，蓝丝带扎成的风铃在微风中叮咚作响。当周予森推门进来时，老人突然挺直了背脊："小周医生...药...药带来了吗？"
"爸，他不是..."许晚的话卡在喉咙里。父亲颤抖的手正指着周予森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那支刻着"给永远的少年"的钢笔。
周予森蹲下来与老人平视："今天不吃药。"他从公文袋取出泛黄的设计图，"我们找到了这个。"
彩虹大楼的原始设计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许父的指尖触碰到图纸瞬间，突然开始背诵一长串建筑参数："...钢结构承重系数0.78，抗震等级..."
许晚从未听过父亲如此流畅的说话。母亲站在门口，珊瑚色口红褪成苍白的粉："他想起来了。"她声音嘶哑，"当年陆氏要求修改承重参数，你爸拒绝后就被..."
"注射了X-17。"周予森接话，翻开父亲病历的最后一页，"这种药物会选择性破坏近期记忆，让人变成'听话的傀儡'。"他看向许晚，"我父亲发现后拒绝继续开药，就被陆氏诬陷医疗事故。"
窗外的蓝丝带风铃突然剧烈摇晃。许父从轮椅垫子下抽出一卷微型胶片："证据...都在..."胶片上清晰记录着陆氏高层在工地篡改施工方案的画面，角落里日期显示正是大楼倒塌前三天。
"所以您装疯七年..."许晚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是为了保护这些证据？"
父亲的眼珠突然变得清明："还有你。"他指向周予森，"小周医生每年都来取胶片...说等晚晚长大..."
许母突然冲过来抱住丈夫嚎啕大哭。二十年的委屈与恨意在这个拥抱中决堤，她哭得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许晚转身时，发现周予森正悄悄退出房间，白大褂后摆沾着轮椅上的铁锈，像拖着条血色的尾巴。
走廊尽头的吸烟区，陆明川倚着窗框吞云吐雾。他西装革履的样子与医院格格不入，脚边却放着个熟悉的保温杯——正是周予森常年随身带的那只。
"精彩。"他鼓掌时烟灰落在白瓷砖上，"周医生本色出演白衣天使。"他踢了踢保温杯，"可惜证据链还是缺一环——当年大楼里死的三个工人，尸检报告在我父亲手里。"
许晚这才注意到保温杯里泡着的不是蓝丝带，而是半张烧焦的尸检报告。陆明川用鞋尖碾着杯身："你猜周予森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因为他爸签的字。"
医院的广播突然响起火灾警报。趁着混乱，陆明川凑到许晚耳边："哈佛名额还给你留着。"他呼出的烟圈像毒蛇缠上她脖颈，"用周予森的名誉来换。"
回到病房时，周予森正在帮父亲整理蓝丝带。见许晚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他下意识拉下袖口遮住那些正字刻痕："陆明川来过了？"
阳光透过蓝丝带在他脸上投下波纹。许晚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润的男孩身上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伤痕——高中时默默跟随她放学的距离，大学初遇时"偶然"递来的那杯姜茶，甚至父亲病房里永远温热的开水。
"尸检报告是真的？"
周予森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我父亲被胁迫签字...之后他就..."后半句淹没在走廊的嘈杂中，但许晚懂了——周父的"医疗事故"是场复仇。
父亲突然哼起走调的歌谣，那是许晚童年时哄她睡觉的曲子。周予森自然地跟着哼唱起来，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仿佛这个动作他重复过千百次。
"你早就认识我。"许晚陈述而非提问。
周予森从钱包夹层抽出张照片：穿高中校服的许晚在图书馆睡着，脸颊压着《世界建筑史》，照片边缘露出半只正在放保温杯的手——腕骨上有颗小痣。
"从你父亲入院那天起。"他轻声说，"我答应过他，要看着你平安长大。"
校园的樱花开了第二季。许晚抱着《记忆之城》的最终模型走在林荫道上，周予森落后半步跟着，手里拎着两杯豆浆。自从真相大白，他们之间反而生出种微妙的距离感——就像两个重新认识的人。
"陆明川没放弃。"周予森突然说，"他买通了校刊记者。"
果然，当天的校园网头条是《学术不端？起底许晚获奖作品真实来源》，配图是许母年轻时的设计稿与《记忆之城》的对比。评论区最热的留言来自实名认证的陆明川：【可惜了真正的天才】。
林小雨在雕塑园拦住他们："快看群！"她手机显示着年级群炸锅的聊天记录——有人匿名上传了周父的"医疗事故"判决书。
周予森的脸色瞬间惨白。许晚抢过手机，发现陆明川又发了条新消息：【今晚七点，图书馆天台见。带上你爸的完整胶片，否则周医生身败名裂】。
"别去。"周予森抓住她手腕，"他在用激将法..."
许晚望着樱花树上新系的蓝丝带。这次上面写的是【今天她要和全世界对抗】。她突然笑了，从包里掏出父亲今早给她的U盘："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U盘里是段尘封二十年的录音。陆氏董事长清晰地说："把X-17加大剂量...那栋楼必须按期倒塌..."背景音里有人喊"周医生不同意"，紧接着是声闷响。
"爸爸当年偷录的。"许晚把U盘抛起又接住，"陆明川不知道我们有这个。"
周予森的眼睛亮起来，像阴云中突然透出的阳光。他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五分钟后校园网所有负面帖子消失殆尽。许晚惊讶地挑眉，他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别忘了，我父亲是精神病学泰斗...陆家不少秘密在他手里。"
樱花落在两人之间的长椅上。许晚突然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周予森用豆浆杯碰了碰她的："你父亲说，等晚晚自己找到真相那天..."他模仿着许父的语气，"她才算真正长大了。"
远处图书馆天台，陆明川的身影在夕阳中模糊成剪影。他手里拿着哈佛的录取通知书，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发送邮件：【启动B计划】。
风吹起许晚的发梢。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周予森口袋里正震动着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精神病院的新消息：【许志华病情突然恶化，疑似再次服用X-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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