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裹挟着初夏的燥热。许晚推开锈蚀的铁门时,陆明川正倚着栏杆看日落,白西装被晚霞染成血色。他脚边放着个银色保险箱,上面贴着"X-17实验记录"的标签。
"准时得让人心疼。"陆明川转动密码锁,"为了周予森?"保险箱弹开的瞬间,许晚看清里面是空的。
"胶片呢?"他合上空箱,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天台格外刺耳。
许晚攥着口袋里的U盘。七点整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震动——周予森发来消息:【别上天台!你父亲病房监控有异常】。消息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再无下文。
"在等骑士救场?"陆明川突然举起另一部手机,屏幕上正是周予森被保安围堵在精神病院门口的直播画面,"可惜他的软肋太明显。"
风突然变大,吹散了许晚扎起的长发。她眯着眼看向陆明川身后——那里架着台专业摄像机,红灯闪烁表示正在录制。
"哈佛面试官很想看场好戏。"陆明川按下遥控器,天台四周的投影幕布同时亮起,显示着不同角度的《记忆之城》模型特写,"比如...天才少女剽窃母亲旧作的实况直播?"
幕布画面突然切换。许母年轻时的设计图与许晚的模型被并排放大,确实有七分相似。但许晚注意到,陆明川刻意隐去了母亲图纸右下角的日期戳——那是父亲住院后母亲重绘的版本。
"你篡改了时间轴。"许晚向前一步,"这些是我妈妈去年根据回忆重画的。"
陆明川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忽然笑起来,从西装内袋抽出信封:"那这个呢?"飘落的纸张上是周予森父亲签署的X-17使用同意书,患者签名栏赫然写着许父的名字。
许晚的指尖刚碰到纸页,天台入口突然传来巨响。周予森气喘吁吁地撞开门,白衬衫上沾着大片血迹。他左手握着破碎的手机,右手攥着支录音笔。
"别碰那张纸!"他踉跄着冲过来,"上面涂了..."
陆明川突然拽过许晚的手腕按在纸上。刺鼻的甜腻味道扑面而来,她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童年崩塌的彩虹大楼、母亲撕毁的设计图、父亲被按在病床上注射...幻觉中最后定格的是周予森的脸,他在说"呼吸,跟着我呼吸"。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许晚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周予森的声音穿透迷雾:"...X-17接触性致幻剂...数到三就松手..."她感到自己的手指被强行掰开,那张纸飘向空中,被陆明川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映照下,许晚看清周予森血渍的来源——他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
"精彩。"陆明川鼓掌,"周医生自残博同情?"他指向正在直播的摄像机,"评委们可看着呢。"
周予森突然笑了。他按下录音笔,播放出清晰的对话:【"...把天台布置成自杀现场"...】录音里陆明川的声音阴冷刺骨,与此刻西装革履的形象判若两人。
投影幕布上的直播画面突然中断,切换成精神病院的监控录像:许父的病房里,穿白大褂的人正往输液瓶注入不明液体。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块限量版腕表暴露了身份——正是陆明川的父亲。
"你以为我只留了胶片作证据?"周予森扯下领带扎紧伤口,"许叔叔病房有二十四小时云端备份。"
陆明川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猛地扑向摄像机想关掉电源,周予森却抢先一步举起手机:"晚了,直播已经转到校网首页。"屏幕显示观看人数正飞速突破五位数。
警笛声由远及近。陆明川退到栏杆边,突然对许晚露出诡异的微笑:"你妈妈没告诉你,她和我父亲的关系吧?"他翻出手机照片,"比如这张婚前协议?"
照片上的许母年轻得令人心惊,她正与年轻的陆父在律师见证下签署文件。日期显示是在许晚出生前三个月。
许晚的耳鸣更严重了。她想起母亲锁在首饰盒里的老钥匙,想起家里从不提及的1998年,甚至想起自己眼睛的形状——与陆明川惊人相似的桃花眼。
"你胡说..."她声音发抖。
陆明川已经翻到栏杆外。夜风吹起他的白西装,像只垂死的白鹤:"父亲让我转告你——"他故意松开一只手,"欢迎回家,妹妹。"
警车刺眼的灯光照亮天台。陆明川纵身跃下的瞬间,周予森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悬在十二层高空,鲜血顺着周予森的手臂滴在陆明川脸上。
"松手!"陆明川狞笑,"不然我告诉她全部真相..."
周予森的手臂因失血而颤抖,却攥得更紧了。许晚冲过来帮忙时,听见陆明川最后在她耳边说:"问问你妈妈,X-17最早是给谁用的。"
当警察把陆明川拽上来时,许晚才发现周予森已经昏倒在地。他的白衬衫几乎被血浸透,左手却还紧握着那支刻字的钢笔——笔帽不知何时被拧开,露出里面微型摄像头的反光。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眼睛发酸。许晚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发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X-17的荧光粉末。母亲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在空荡走廊回响,她手里攥着的,正是许晚见过无数次的那把老钥匙。
"晚晚..."许母的珊瑚色口红斑驳不堪,"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钥匙打开的是银行保险箱。里面躺着份泛黄的出生证明,父亲姓名栏写着陆父的名字,而夹层里的离婚协议日期,比许晚认知中父母的结婚日期还早两年。
许晚站在医院顶楼,与昨夜相同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周予森披着病号服走过来,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父亲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他轻声说,"但他比任何人都爱你。"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许晚想起《记忆之城》里她最得意的设计——那座用碎玻璃拼成的彩虹穹顶。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凝视那些棱镜时,都会感到莫名的悲伤与温暖。
周予森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像十七岁初遇时那样小心翼翼。许晚没有躲开,于是他慢慢握住她冰凉的手掌。
"陆明川说的不全是谎话。"她望着夜景,"我确实..."
"你是许晚。"周予森打断她,"是画设计图到凌晨四点的许晚,是为模型哭鼻子的许晚..."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是我偷偷喜欢了七年的许晚。"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说陆明川已经脱离危险,但拒绝见任何人。许晚摸出口袋里残留的X-17粉末,在掌心搓成细碎的光斑。
"我想重新设计《记忆之城》的穹顶。"她突然说,"用真正的彩虹原理。"
周予森笑了,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需要帮忙吗?我实验室有棱镜。"
月光下,两个影子在顶楼地面缓缓交叠。他们不知道的是,病房里的陆明川正用没受伤的手编辑短信:【启动最终计划】。收件人号码备注只有一个字母: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