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系馆的玻璃幕墙爬满雨痕。许晚盯着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指尖无意识地在素描本上画着螺旋线——自从上周《光影疗愈空间》的方案被教授当堂表扬后，总有人指着她说"那就是被陆少看中的女生"。
"发什么呆？"林小雨把冰美式贴在她脸上，"你的向日葵骑士在楼下淋雨呢。"
许晚的笔尖戳破了纸页。透过雨幕，她看见周予森站在樱花树下，怀里抱着个用雨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他没带伞，白衬衫湿透后贴在背上，显出一节节脊椎骨的形状。
"他站了半小时了。"林小雨压低声音，"听说陆明川把你俩的合作方案单独署名投稿了？"
雨突然变大。周予森怀里的包裹动了动，钻出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是只湿漉漉的橘猫。他小心翼翼地把猫放进纸箱，又往食堂方向张望，大概是想去买火腿肠。
许晚的铅笔突然断了。上周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陆明川把他们的方案投给巴黎高筑，参赛者署名只有她一人。当时周予森就站在系办门口，手里拿着他们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模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下去？"林小雨戳她腰窝，"马上要期中评图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引擎轰鸣。陆明川的银色跑车一个漂移停在周予森面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猫箱。他下车时手里拿着把黑伞，却故意踩过水坑，把周予森放在长椅上的设计图弄湿了半边。
许晚抓起雨伞冲下楼。跑得太急，在楼梯拐角撞翻了颜料架，克莱因蓝泼在白色帆布鞋上，像打翻了一小片海。
"——你以为装可怜有用？"陆明川的声音穿透雨幕，"她迟早要去巴黎..."
周予森正在抢救设计图。雨水晕开了墨线，他干脆用手指蘸着水痕继续画，受伤的左手腕还绑着他们初遇时她送的蓝丝带。许晚突然想起大一那年，他也是这样在雨中画速写，她多看了两眼，他就把画塞给她跑了。
"住手。"许晚的伞挡在周予森头顶。陆明川挑眉看她，突然从车里拿出个培养箱——里面是株盛开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基因编辑成功了。"他把花盆塞给她，"不会过敏的..."
橘猫突然从纸箱里窜出来，抓破了陆明川的限量版球鞋。周予森闷笑出声，被陆明川揪住衣领："笑什么？你这穷酸..."
"陆明川！"许晚把向日葵塞回他怀里，"期中评图我要用《光影疗愈空间》参赛，作者栏会写我和周予森的名字。"
雨滴在三人之间织成密网。陆明川的耳钉在阴天里依然闪得刺眼，他突然笑了："行啊。"转身前压低声音，"但你知道评委最讨厌合作作品吧？"
回工作室的路上，周予森把猫裹在衬衫里。小家伙扒着他锁骨不放，留下几道红痕。许晚看着雨水从他发梢滴到猫耳朵上，突然问："为什么是橘猫？"
"像你。"周予森耳尖红了，"紧张就挠人..."后半句被猫叫声淹没。
工作室的玻璃天窗漏雨，地上摆着几个接水的颜料桶。许晚刚铺开设计图，周予森就递来热可可——他总能在她需要时变出这个，杯沿还沾着一点石膏粉。
"陆明川说的对。"她盯着可可上的泡沫，"合作作品评分会吃亏。"
周予森正在修被雨淋湿的模型。闻言他放下镊子，从墙角搬来个蒙着布的物件："那就用这个。"掀开布，是座精巧的玻璃温室微缩模型，阳光透过棱镜在墙面投下流动的彩虹。
"《闭壳期》。"他声音很轻，"你把自己关起来时的样子。"
许晚的指尖碰到温室顶部的可开合装置。轻轻旋转，那些棱镜就把整个工作室变成了光的海洋。橘猫追着光斑上蹿下跳，撞翻了克莱因蓝颜料瓶——就像他们初遇那天，她失手打翻的蓝墨水。
"期中评图..."许晚的声音有些抖，"我们交这个吧。"
周予森突然咳嗽起来。他背过身去整理工具，但许晚还是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如果她选择温室，我就做那个永远旋转棱镜的人】。
夜幕降临时雨停了。许晚发现周予森偷偷在温室模型里放了两个微型人偶：女孩坐在长椅上看书，男孩在不远处调试棱镜。当她转动装置，光斑恰好落在人偶手中的书本上——那是本《建筑心理学》，扉页写着周予森的名字。
玻璃天窗透进月光。许晚摸出手机，给陆明川发了条消息：【向日葵我放工作室了】。对方秒回：【评委喜欢克莱因蓝，但你的眼睛更适合金色】。
橘猫在周予森膝头打呼噜。许晚看着他修补模型时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李医生的话："解冻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无数个想要靠近的念头。"
"周予森。"她轻轻碰他手肘，"期中评图后..."
窗外突然亮起车灯。陆明川的跑车停在楼下，音响放着震耳欲聋的《Clair de Lune》。他倚着车顶向工作室窗口抛来什么东西——是支纯金钢笔，在月光下闪着傲慢的光。
周予森的模型刀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温室透明顶棚上，像颗小小的红色行星。许晚抓起医药箱时，听见楼下车里传来陆明川的喊声："许晚！巴黎的机票在钢笔里！"
创可贴贴在伤口上时，周予森的手指微微发抖。许晚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三年来第一次肌肤相触——隔着一层纱布，他的体温依然烫得吓人。
"我不会单独去。"她对着窗外喊，却看着周予森的眼睛，"要交合作作品的。"
橘猫跳上窗台，打翻了那支金钢笔。笔帽滚落，露出里面刻的字：【给永远不敢开口的胆小鬼】——明显是陆明川的字迹。
周予森突然站起来。他的模型刀当啷掉在地上，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期中评图后..."他喉结滚动，"我能请你喝奶茶吗？就...就学校门口那家..."
玻璃温室在月光下流转着虹彩。许晚看着这个认识了三年却依然紧张的男孩，突然笑了："要加三颗冰。"她补充道，"像你每次偷偷给我带的那样。"
楼下的引擎声突兀地熄灭了。陆明川站在车旁抬头望着窗口，月光给他的白西装镀上一层蓝边。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转身时发梢扬起一个落寞的弧度，但许晚知道明天他依然会带着新的向日葵出现。
毕竟，玻璃温室需要阳光，也需要棱镜。而有些人天生就是光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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