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系的仓库散发着松香和灰尘的气息。许晚踮起脚尖去够那架报废的光谱琴，突然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手——周予森从背后虚扶着她，指尖在离她毛衣两厘米处悬停，克制得像个触碰易碎品的考古学家。
"够、够到了吗？"他结结巴巴地问，呼吸扫过她后颈。
许晚故意往后靠了半步，听到身后人倒吸一口气。光谱琴被推出来的瞬间，她转身把一片彩虹贴纸拍在周予森额头："奖励你的绅士手。"
琴键早已泛黄，但棱镜组件依然完好。周予森拆解琴弦的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许晚突然发现他左腕戴着条新编的手链——正是光谱琴最细的那根银弦。
"校庆节目还缺个bgm。"许晚拨动琴弦，发出空灵的泛音，"你会弹什么？"
周予森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头调试棱镜，声音闷在衣领里："...小星星。"
仓库角落突然传来嗤笑。陆明川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书呆子当年可是钢琴小王子。"他故意模仿颁奖语气，"市青少年组冠军，获奖曲目——"
周予森扑过去捂他嘴的动作太急，撞翻了装琴弦的盒子。银光闪闪的弦丝散落一地，像突然降下的雨。许晚弯腰去捡，发现每根弦尾端都刻着微小的字母：XW。
"琴弦的型号？"她举起一根对着光。
陆明川挑眉："某人名字的缩写。"他灵活地躲过周予森的肘击，"这些可是他高中参加比赛——"
"陆明川！"周予森罕见地提高了音量，眼镜都滑到鼻尖。他慌乱地摸出螺丝刀开始拆琴，结果把螺丝拧花了。
许晚捏着琴弦的手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大一那年，自己曾在音乐厅后台偶遇过某个弹钢琴的背影。当时那人弹的正是《月光》，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她看见对方左手腕有道细长的疤——和现在周予森腕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许晚把琴弦绕在指间，"露营那晚你说'听过我哼歌'，是因为..."
仓库门突然被推开。林小雨的闺蜜举着登记表闯进来："音乐社要征用这间仓库！"她看到许晚时明显僵了一下，"...社长说你们可以用B区小琴房。"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陆明川捡起最后一根琴弦，突然冷笑："林小雨都休学了，她的狗腿子倒敬业。"
"算了。"许晚抱起棱镜箱，"小琴房更安静。"
走廊的声控灯时明时暗。周予森默默接过沉重的箱子，手背不经意擦过许晚的毛衣袖口。陆明川跟在后面吹口哨，曲调赫然是《小星星》的变奏。
小琴房只有仓库四分之一大，但采光极好。周予森刚组装好第一个棱镜，阳光就在墙上投出彩虹。许晚调试着光谱琴剩余的音板，突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陆明川从包里掏出个迷你冰箱。
"冰镇柠檬茶。"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三杯，"别感动，是M非要塞给我的。"
许晚的那杯底下垫着张便签：【琴房监控已关，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字迹优雅老练，明显是M写的。她差点呛到，抬头时正撞见周予森在偷看她，两人同时别开脸。
"说正事。"陆明川敲敲棱镜，"校庆节目真就叫《晴雨日记》？土死了。"
"你有更好的名字？"
"《光与少年》。"陆明川得意地挑眉，"顺便，我搞到了这个。"他投影出全息效果图：无数光点组成两个小人共撑破伞的造型，正是周予森手稿的升级版。
周予森突然站起来："用这个的话...需要动作捕捉。"他推了推眼镜，"除非有人愿意..."
"想都别想。"陆明川护住白卫衣，"我堂堂陆少怎么可能..."
许晚已经打开手机录像："三、二、一！"
接下来的画面足以载入校史：陆明川不情不愿地举着伞转圈，周予森用光谱琴即兴伴奏，许晚笑得手抖导致镜头剧烈摇晃。阳光透过棱镜在三人身上流转，像给这段突如其来的友谊按下快门。
傍晚收拾器材时，许晚在琴凳下发现张老照片：少年时期的周予森坐在钢琴前，左腕缠着绷带，琴盖上放着本《建筑心理学》。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她大一在音乐厅偶遇钢琴手的那天。
"找到宝藏了？"陆明川凑过来看，立刻吹了个口哨，"哇哦，忧郁美少年时期。"
周予森夺过照片的动作太急，眼镜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许晚看见他后颈通红一片，像被夕阳灼伤。
"那天..."许晚轻声问，"你弹的是《月光》第三乐章？"
周予森僵住了。陆明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抓起器材箱："我忽然想起还有二十亿的生意要谈。"他溜得飞快，临走前不忘把"正在维修"的牌子挂上门把。
琴房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许晚拨动琴弦，正是《月光》开头的几个音符。周予森慢慢走回琴凳，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终于落下去。
琴音像月光倾泻而下的瞬间，许晚看见他腕上那道疤——和她抑郁症最严重时留下的痕迹如此相似。两个伤痕在琴声中轻轻共鸣，如同他们错位多年终于相遇的证明。
琴房外，陆明川背靠着门玩手机。屏幕上是与M的聊天界面：【他们开始了？】。他回复【嗯】，然后打开相机，把镜头对准从琴房窗户溢出的彩虹光晕。
校庆倒计时三天，宣传栏更新了最终节目单。《光与少年》的简介栏只有一句话："献给所有在雨天弄丢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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