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彩排的灯光刺得许晚眼睛发酸。她机械地调整着棱镜角度，耳边还回荡着舅妈那句"女娃读啥书"。周予森悄悄递来的热可可已经凉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控制台上，像老屋那晚她没掉下来的眼泪。
"第三幕光影衔接还是太生硬。"陆明川敲着剧本，突然凑近许晚，"你撞鬼了？脸色比M的病房墙还白。"
许晚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村支书儿子烟头烫的红印。周予森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创可贴粗糙的触感让她一颤。他没问乡下的事，只是把光谱琴推过来："试试这个音色？"
琴弦震动出空灵的音符，像山涧滴水。许晚恍惚看见阿秀蹲在火光里的背影，那本被烧掉的数学书在记忆中哗啦作响。
"主题得改。"她突然说。
两个男生同时抬头。许晚扯下《光与少年》的海报，在背面刷刷画起来：扭曲的牢笼，攀爬的藤蔓，还有从缝隙中漏进来的光。画到一半铅笔断了，她用指甲继续刻线，木屑刺进指缝也浑然不觉。
"《破土》。"她声音沙哑，"关于...如何从别人挖的坑里爬出来。"
礼堂突然安静得可怕。陆明川最先反应过来，他弹了下舌："有意思。"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需要真实牢笼吗？我认识道具组——"
"用光影。"周予森打断他。他翻开素描本，快速画着结构图，"铁栅栏可以用交错激光模拟，至于藤蔓..."笔尖停顿，"许晚，你记得光谱琴第七根弦的音色吗？"
那是所有琴弦里最低沉的一根，震颤时像呜咽。许晚拨动琴弦，礼堂穹顶立刻垂下无数光之荆棘。周予森的手突然覆在她手上，引导她调整频率——光荆棘渐渐变成攀援的绿藤，在墙面蜿蜒生长。
"生长算法我写过。"陆明川已经掏出笔记本电脑，"加上这个。"他敲击键盘，藤蔓顶端突然绽开光之花，花瓣飘落处浮现斑驳字迹：【她想要的不只是光】。
许晚的呼吸凝滞了。这句她从未说出口的话，此刻被具象化成撕裂黑暗的宣言。三个人的影子在激光中交错融合，像某种崭新的生命形态正在破茧。
彩排结束已是深夜。许晚独自留在礼堂调试设备，忽然发现控制台夹着张车票——下周日的早班车，和她给阿秀的那张同车次。票背面是周予森的字迹：【接站口有更大的惊喜】。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出斑斓色块。许晚摸出棱镜挂件，折射出的光斑恰好照亮控制台底部刻着的一行小字：【森&晚 七岁夏】。回忆如潮水涌来——那个陪她画彩虹房子的城里男孩，原来早就悄悄在她生命里埋下光的种子。
手机突然震动。阿秀发来照片：昏暗的灯泡下，她正偷偷抄写许晚留下的习题集，旁边放着撕碎的退学申请书。消息紧接着跳出来：【姐，我把火柴藏灶台下了】。
许晚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回宿舍的路上，樱花树沙沙作响，像是七岁那年老屋后山的竹林。她突然跑起来，越跑越快，仿佛要把那些黏腻的目光、刺鼻的酒气和令人窒息的"女娃论"统统甩在身后。
工作室的灯居然亮着。许晚推开门，看见周予森趴在桌上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他手边是重新制作的《破土》模型，牢笼部分用回形针拗成，而"藤蔓"竟是拧成股的银色琴弦——每根都来自她碰断的那些。
模型底座刻着行新字：【所有牢笼都是纸扎的，只要你记得自己是一团火】。
许晚轻轻放下棱镜。月光透过它，在周予森脸上投下小小的彩虹，而他无意识勾起的嘴角，像是梦见了某个阳光灿烂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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