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当天的礼堂挤得水泄不通。许晚从幕布缝隙偷看观众席，发现阿秀穿着崭新校服坐在第一排，正兴奋地向身后同学展示节目单上"特别鸣谢：林阿秀"的字样。女孩脸上的淤青已经褪成淡黄色，在舞台灯光下几乎看不出来。
"紧张？"周予森悄声问。他今天穿了正装，白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棱镜胸针，折射出的光斑在许晚手背上跳动。
许晚摇摇头，却把流程单捏出了褶皱。三个月的挣扎与破土，就要在这一晚绽放。她看向控制台——陆明川正对激光设备做最后调试，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却噙着罕见的柔和笑意。
"五分钟后开场。"对讲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许晚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口袋里阿秀给的火柴盒。那些皱巴巴的求救纸条已经被她扫描成投影素材，将在演出高潮时化作漫天星辰。正当她准备就位时，阿秀突然从侧幕钻进来：
"姐！给你这个！"女孩塞来个温热的金属盒，"周哥让我别说的..."
盒子里是枚精致的银质书签，顶端悬着微型光谱琴造型的吊坠。许晚翻转书签，背面刻着两行小字：【给弄丢伞的女孩——现在你有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落款日期是校庆前一天，但"周予森"三个字墨迹尚新，像是刚加上去的。
灯光骤暗。许晚匆忙把书签别在衣领内，冰凉金属贴着她锁骨，像一滴未落的泪。
《破土》的开场比预想中顺利。当激光交织成牢笼将许晚笼罩时，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惊呼。阿秀设计的音效恰到好处——柴火噼啪声、翻书声、女人尖利的斥责，层层叠叠压迫着耳膜。
转折发生在第三幕。许晚拨动修复后的光谱琴，第七弦的低鸣中，周予森操控的"藤蔓"开始野蛮生长。陆明川突然切换程序，激光牢笼扭曲变形，浮现出无数铅笔写的【救救我】，正是小梅她们的笔迹。
"现在。"周予森在耳麦里轻声说。
许晚按下藏在琴底的按钮。整个礼堂穹顶突然化作星空，每颗星星都是一个女孩的名字：阿秀、小梅、春燕...最后浮现的是许晚母亲和M的本名——许丽华与许丽明。观众席响起抽泣声，阿秀在黑暗中大声喊："那是我姐写的！"
演出结束的掌声持续了五分钟。谢幕时，许晚看见前排评委抹着眼睛打满分。她弯腰鞠躬，银书签从领口滑出，在聚光灯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
后台乱成一锅粥。阿秀被女生们围住要签名，陆明川应付着各路媒体，而周予森——许晚找遍每个角落都不见他的身影。
"天台。"陆明川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递来一把钥匙，"带着这个。"那是光谱琴最后剩下的银弦，被打磨成手链形状。
消防楼梯的声控灯随着许晚的脚步次第亮起。推开通往天台的门时，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周予森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胀如帆。他面前摆着台老式投影仪，正在播放什么画面。
许晚走近了才看清——是七岁那年夏天，老屋后院两个小孩画彩虹房子的模糊影像。镜头外有个温润的男声解说："小森，这是你将来要保护的姑娘。"
"我爸拍的。"周予森没回头，"他总说...有些种子要埋很多年才发芽。"
银弦手链在月光下泛着柔光。许晚将它套在周予森手腕上时，发现他脉搏快得惊人。投影画面正好切换到小许晚对着镜头做鬼脸，而小男孩红着脸往她头上戴野花环。
"阿秀的助学金..."周予森突然转身，"是陆明川以你名义捐的。"
远处传来校庆烟花的轰鸣。缤纷光点落在两人之间，许晚突然看清周予森眼底闪烁的东西——那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历经漫长等待后，终于见到破土而出的新芽时，那种纯粹的喜悦。
"周予森。"她拽住他的衬衫前襟，"低头。"
烟花再次升空时的爆响掩盖了心跳声。当许晚踮脚吻上他嘴角时，投影仪正好播放到影像最后——泛黄的胶片上，年轻的周父写道：【记住，爱不是牢笼，是让彼此生长的光】。
周予森的手虚环在许晚腰间，克制得像个触碰易碎品的考古学家。直到阿秀的尖叫从楼梯口传来："我就说他们是对象！"紧接着是陆明川懒洋洋的声音："少儿不宜，小鬼头回去吃蛋糕。"
夜风扬起许晚的发丝，缠在周予森的眼镜框上。两人手忙脚乱分开时，她瞥见投影仪旁放着个熟悉的饼干盒——里面装满彩色玻璃片，每片都标注着日期。最近的那片上写着：【校庆夜，她吻了我。颜色：金盏花混朝霞红】。
银书签在许晚锁骨上微微发烫。她突然明白，所谓破土不是撕碎所有过往，而是带着那些伤痕与光斑，勇敢地走向等在星光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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