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凌晨四点响起第1314次循环时，许晚发现阿秀在玩心跳游戏。蓝光屏幕上的波形被调成自由绘画模式，小丫头正用指尖描摹着跳动的山脉。
"这是窦性心律不齐。"许晚按住阿秀扎着留置针的手，输液管随动作轻轻摇晃，"不是电子画板。"
阿秀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可是姐你看——"她沾着碘伏的指尖划过波峰，"这些起伏能拼出《小星星》的旋律。"
晨光穿透雾化器喷洒的水幕，许晚忽然发现那些波形异常整齐。当阿秀将监护仪切换到声波模式时，机械的"滴滴"声竟真的连缀成断续的音符。
"昨夜开始就这样。"周予森的声音混着咖啡香从身后传来，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建筑模型，"她的心肌细胞会产生0.3秒节律性震颤。"沾着木屑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出光谱图，"正好是中央C的频率。"
阿秀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蓝光在雾化水汽中折射成彩虹。许晚接住她咳出的荧光血沫，发现落在掌心的星点正组成高音谱号。
"要听吗？"周予森将听诊器按在阿秀心口，另一端戴在许晚耳畔。
怦。怦怦。怦。
心跳声穿过金属管道，在耳膜上敲击出《月光》的变奏。许晚想起父亲的老式留声机，那些划痕密布的唱片里，肖邦的夜曲总在暴雨夜安抚她的噩梦。
"第三肋间。"阿秀忽然抓住听诊头往下移两寸，"这里更清楚。"她掀起的病号服下，淡蓝色血管纹路正随着心跳明暗闪烁。
周予森的笔尖在病历本上停顿。许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阿秀指的位置正是标准听诊区下方三厘米——当年父亲实验室里，那个装着发光血清的冷藏柜密码锁位置。
晨间查房的推车声打破了某种隐秘的共鸣。护士推开门的瞬间，阿秀迅速将监护仪调回标准模式，那些跳动的音符重新变成单调的直线波形。
"今天要抽五管血哦。"护士晃着真空采血管，"小英雄准备好了吗？"
阿秀把胳膊伸过去时，许晚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用荧光笔写着化学式——是昨天周予森讲解抗体结构时随手画的。针头刺入静脉的刹那，采血管里的血液突然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哎呀，这血..."护士惊讶地看着在采血管中自动分层的血液，"怎么像鸡尾酒似的？"
周予森接过采血管对着阳光旋转："红细胞层含叶啉铁化合物，遇到氧气会..."他的解释被阿秀的偷笑打断——小丫头正用脚趾在被单下比划建筑系馆的轮廓。
午后阳光把病房变成慵懒的琥珀。许晚在给阿秀读《建筑空间构成》时，发现书页间夹着片晒干的桂花。阿秀的指尖在花瓣上描摹："周学长说，这是能打开秘密的钥匙。"
许晚将花瓣对准窗外阳光，叶片经络突然显现出微雕文字：【今夜满月时，壁画第七星】。她认出这是父亲研究日志特有的加密方式——用柠檬汁与褪黑素混合书写。
月光初上时，阿秀的心跳频率开始加快。周予森推着轮椅带她们穿过深夜走廊，感应灯随着阿秀血液里的荧光明明灭灭。在挂满儿童画的走廊尽头，星空壁画上的北斗七星泛着奇异光泽。
"这里。"阿秀发烫的指尖点向第七颗星。周予森用听诊器叩击墙面，中空的回响里夹杂着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吟。
暗门滑开的瞬间，许晚闻到了熟悉的松节油味道——和父亲实验室里那台老式离心机散发的一模一样。幽蓝的应急灯光下，整面墙的冷藏柜闪烁着无数个红色五角星标记。
"舅舅留给你的。"阿秀从轮椅暗格取出老式怀表，表盘背面刻着【当星星坠落时】。她将时针拨向三点十八分，冷藏柜应声开启。
冷雾弥漫中，许晚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数十支血清瓶上。周予森拿起最边沿那支，标签上的日期是他们初遇那天："这些年我定期来更新样本，但始终达不到你父亲要求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阿秀的指尖正抵在冷藏柜内侧的掌纹锁上，淡蓝色血管发出幽光。认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暗格里缓缓升起个音乐盒——正是许晚五岁生日时被母亲砸碎的那个。
"要跳舞吗？"周予森突然伸手。许晚愣怔的瞬间，音乐盒流淌出《月光》第47小节的旋律，那些曾让她夜不能寐的音符，此刻裹着旧时光的尘埃轻轻摇曳。
阿秀的轮椅随着节拍微微晃动，她手腕上的留置针不知何时脱落，血珠在空中划出荧光的弧线。许晚在旋转中看见冷藏柜玻璃映出的自己，后颈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阿秀相同的血管纹路。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音乐盒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予森猛地将许晚护在身后——壁画上的北斗七星正在监控屏幕里闪烁红光，第七星的位置赫然站着个戴珊瑚耳钉的身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