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住院部走廊飘着消毒水与桂花香交织的气息。许晚数着地砖上的菱形花纹走到第七块时，自动贩卖机"咔嗒"一声吐出罐热可可——周予森总在这个位置卡住机器，说是建筑系学生的秘密技能。
"给。"许晚把热可可贴在阿秀脸颊上，小丫头正趴在窗台画速写。住院服宽大的领口滑向一侧，露出锁骨下淡蓝色的血管纹路，像幅神秘的星图。
阿秀的笔尖停在素描本上："姐，你看云。"窗外朝霞将云层染成粉橘色，形状恰似她速写本上的分子结构图——父亲研究日志里记载的X-17抗体模型。
"今天感觉如何？"许晚将吸管插进热可可，泡沫在杯口堆成个小山丘。阿秀的指尖蘸着可可，在病历本上画了个歪扭的五角星："比昨天好多啦！护士姐姐说..."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周予森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白衬衫袖口沾着木屑，眼镜片上还挂着晨雾的水珠。纸箱里探出几枝金桂，香气瞬间盈满房间。
"路过医学院实验楼。"他耳尖微红，从纸箱底层掏出个保温盒，"顺、顺便带了桂花糕。"
许晚接过保温盒时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掀开盖子，糯米糕上嵌着的桂花排成分子式图案——正是昨晚阿秀血液检测报告里的抗体结构。
"周学长作弊！"阿秀突然从枕头下抽出平板，屏幕显示着监控画面：凌晨三点，周予森在实验室厨房揉面团的身影，"护士长说你在食品加工间偷偷装了离心机！"
晨光穿过桂花枝桠，在周予森脸上投下细碎光斑。他推眼镜的手顿在半空："...为了分离桂花精油的有效成分。"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里面琥珀色液体泛着珍珠光泽，"这个能缓解阿秀的..."
许晚突然伸手摘掉他左肩沾着的桂花叶。指尖擦过衬衫布料时，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这家伙肯定又熬夜了。
"尝尝？"周予森切下一小块桂花糕。许晚低头就着他手里的叉子咬住，甜糯中带着微苦的药香。阿秀突然举起手机，快门声里定格下这个瞬间。
"发给舅妈。"小丫头狡黠地眨眼，"就说'大学生活好'。"她模仿着王翠花的腔调，缺了门牙的发音漏着风。
查房医生带着实习生们进来时，阿秀迅速把桂花糕藏进被窝。为首的教授却突然抽动鼻子："奇怪，怎么有心钠素的味道？"他狐疑地看了眼监护仪，"这孩子的血液指标..."
周予森不动声色地踩了下地板某处。藏在病床下的微型音箱立刻播放起《蓝色多瑙河》，盖过了监护仪异常的滴滴声。
"艺术治疗！"阿秀举起沾着糯米粉的双手，"医生您看——"她翻开素描本，上面是用心电图贴片拼贴的抽象画，"现代派！"
等医生们摇着头离开，许晚从床头柜抽屉取出个香囊。这是用阿秀的病号服口袋改的，里面装着周予森带来的金桂。
"戴着。"她将香囊挂在阿秀颈间，"能掩盖你血液里的..."指尖突然触到异样的硬度。拆开香囊，里面除了桂花还藏着个微型胶卷——父亲实验室特有的那种。
三人目光在晨光中交汇。阿秀突然哼起走调的《月光》，正是第47小节那段旋律。周予森从白大褂口袋掏出钢笔式紫外线灯，胶卷在光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方程式。
"舅舅的字迹。"阿秀轻声说，手指抚过投影在墙上的光影公式。那些符号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有生命的星河。
许晚突然认出这是父亲最后那本笔记的续篇。当年被撕毁的页码上，记载着如何将她的血液与另一种特殊基因序列结合——而那个序列编号，正与阿秀入院时的基因检测报告吻合。
"今天要做骨髓穿刺。"周予森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如果阿秀的造血干细胞真的含有..."
阿秀的拳头突然砸在床头柜上，震得桂花枝簌簌作响："我要参加下午的化学竞赛！"她掀开被子，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腿，"绷带可以遮住输液管！"
许晚和周予森同时伸手去按她，三人的手在晨光中叠成金字塔。监护仪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阿秀的血液在采血管里泛起虹彩。
"别激动。"许晚将阿秀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我们陪你一起去。"她转向周予森，"对吧？"
阳光穿过周予森的镜片，在他眼底折射出金色的光点。他低头调整输液速度时，后颈露出一小块胶布——是昨晚抽血化验留下的。
"用轮椅。"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改造过，能装下便携式离心机。"
阿秀的欢呼声惊飞窗外麻雀。她突然扯过两人的手，在掌心各画了颗星星："拉钩！"缺了门牙的笑容比朝霞还明亮，"这次我要自己配平方程式！"
护士来送药时，发现315病房飘满桂花香。病床边的白板上写满化学式，最下方有行小字：【当星星坠落时，记得接住光】。窗台上摆着三个小泥人——戴眼镜的男生，短发女生，和扎蓝丝带的小丫头，在晨光中手拉着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