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后花园的秋千链条发出细微的锈蚀声,阿秀踮起脚尖在沙地上划拉化学方程式时,许晚注意到她左手腕的留置针已经换了位置——从桡静脉移到了更隐蔽的肘正中静脉。
"姐,看这个!"阿秀的圆头皮鞋碾过碳酸钙分子式,沙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蓝光把沙地上的化学符号染成奇幻的荧光色。
许晚迅速蹲下,手掌轻拍她单薄的背脊。阿秀的蝴蝶骨在病号服下凸起得像要破茧而出,后颈的蓝色血管纹路比昨天更加明显,蜿蜒如星河。
"要不要回病房?"许晚摸向口袋里的呼叫铃。
"不要!"阿秀猛地抬头,嘴角还沾着荧光血丝,"周学长马上带冰淇淋来。"她突然压低声音,"他说今天要教我配平核反应方程..."
轮椅碾过银杏叶的声响打断了悄悄话。周予森推着满载仪器的小车走来,白大褂下摆沾着草屑,眼镜片上反射着光谱仪幽蓝的光。
"非法越狱?"他挑眉看向秋千旁的心电监护仪——那台机器被阿秀贴满卡通贴纸,导线缠在秋千链上像彩带。
阿秀吐了吐舌头,缺了门牙的缝隙漏着风:"监护仪说它想晒太阳!"她突然指向周予森身后,"冰淇淋化了!"
趁周予森转身查看的瞬间,阿秀迅速抹掉沙地上的部分方程式。许晚捕捉到那个被擦除的符号——正是父亲笔记里标记为"致命缺陷"的变量。
"草莓味给姐,薄荷味给我。"阿秀分配着冰淇淋,突然把巧克力味塞给周予森,"学长吃这个,补充血清素!"
阳光穿过树隙,在三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晚发现自己的冰淇淋勺上刻着微小的刻度——是周予森实验室的微型移液管改造的。
"所以..."周予森推了推眼镜,指向沙地上残缺的方程式,"这个焓变计算..."
阿秀的脚尖突然划过沙地,把方程式的后半部分变成歪扭的小房子图案:"我将来要建实验室!"她眼睛亮得惊人,"玻璃穹顶那种,晚上能看星星..."
许晚的草莓冰淇淋突然变得难以下咽。阿秀描述的建筑布局,与父亲当年在老家后山建造的秘密实验室一模一样,而那栋建筑早在五年前就被母亲烧毁了。
"给。"周予森突然递来纸巾,指尖不经意擦过许晚的手背。当他蹲下帮阿秀重新扎好松动的留置针时,后颈露出一小块医用胶布——是今早新换的生物传感器。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阿秀的血液在采血管里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随着周予森哼唱的《月光》旋律变换色彩。
"声波共振..."许晚喃喃自语。她突然想起父亲最后那篇被咖啡渍污染的手稿,边缘写着【当歌声响起时,光就有了形状】。
秋千微微晃动,阿秀的荧光血珠滴落在周予森袖口,晕染出奇异的图案。许晚俯身去看,发现那竟是完美对称的苯环结构——阿秀最近根本没学到有机化学。
"我梦见的。"阿秀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桂花香囊,"梦里舅舅在发光的地板上画这个..."她突然抓住许晚的手,"姐,你记得老宅地窖那个红色五角星吗?"
许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父亲确实在地窖绘制过某种阵法,但那年她只有六岁,阿秀甚至还没出生。
轮椅的金属扶手突然反射出刺目光斑。周予森迅速调整角度,让阳光透过阿秀的采血管投射在白大褂上——放大数倍的血液影像里,无数发光微粒正排列成DNA双螺旋。
"3.18Hz..."周予森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掏出手机拍摄,镜头却捕捉到更惊人的画面:那些光点突然重组,变成父亲实验室特有的加密符号。
阿秀的咳嗽打破了魔咒般的时刻。她吐出的蓝色血沫在沙地上组成短暂的音符,又很快被秋千荡起的风吹散。
"该回去了。"护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予森迅速用湿巾擦掉沙地上的痕迹,却漏看了阿秀偷偷攥起的一把荧光沙粒——它们在她指缝间闪烁,像被困住的星辰。
回病房的路上,阿秀的轮椅突然在拐角处停下。她指向走廊尽头的儿童病房:"看!"窗台上摆着三个黏土小人,正是她昨天捏的他们三个,"那个小护士帮我烧制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给黏土小人镀上金边。许晚突然发现"周予森"小人手里捏着片微小的金属片——是父亲实验室门禁卡的缩小版。
"今晚满月。"阿秀凑到许晚耳边说,呼吸带着草莓冰淇淋的甜香,"我们去找舅舅的礼物好不好?"她眨眨眼,睫毛在脸颊投下蝴蝶状的阴影。
周予森推轮椅的手突然收紧。许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走廊监控屏幕的第七个分镜里,有个戴珊瑚耳钉的身影正抚摸儿童病房的窗台——恰好停在黏土小人的位置。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阿秀将攥着荧光沙的手塞进许晚口袋。沙粒隔着布料发烫,像某种无声的摩斯密码。许晚望向窗外渐圆的月亮,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
【最明亮的星光,往往藏在最深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