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栀子花香漫过校园围墙时，许晚正第三次调整学士帽的角度。林小雨举着粉饼追在她身后："别动！你额头反光了！"她草莓发绳上的水钻在阳光下四处迸射光斑，像极了四年前入学那天。
"学姐看这边！"阿秀的声音从摄影棚角落传来。她已经拔高到许晚肩头，蓝丝带换成干练的马尾辫，高二的校服裙摆下是去年手术留下的淡淡疤痕。此刻她正蹲在三脚架前，左手举着反光板，右手往镜头前绑什么东西。
"你又改装我相机？"许晚提着学士袍跑过去，发现取景器上贴着片滤光镜——是周予森实验室特制的那种，能拍出紫外线光谱。
阿秀眨眨眼，缺了门牙的豁口早已长齐："这样能把周学长的黑眼圈也拍清楚。"她指向树荫下，周予森正被一群学弟妹围着请教问题，白衬衫袖口依然沾着模型胶水，金丝眼镜换成更成熟的玳瑁框。
程屿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取景框里。他今天难得没穿正装，oversize的涂鸦T恤配破洞牛仔裤，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却依然醒目。他随手往阿秀怀里塞了台手持云台："8K电影级，拍你姐的毕业纪录片够用了。"
"谢谢程哥！"阿秀熟练地开机检查，镜头扫过草坪上的人群——建筑系的学生们正在搭毕设展板，护理系的姑娘们头挨着头补妆，而曾经的班导老陈捧着保温杯，偷偷往茶里兑白酒。
林小雨突然拽过许晚："快看！"她指向图书馆台阶。周予森被推到了建筑系系花身边，女生红着脸去挽他胳膊。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差点撞翻身后的模型展台。
"周学长还是老样子。"林小雨捂嘴笑，"上次联谊会也是，护理系女神要微信，他给人家发了篇《论医疗器械的人体工程学设计》。"
许晚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记忆里那个在食堂教她画受力图的少年，如今肩膀宽得能撑起整个课题组的期待，却依然会在她出现时，把眼镜推了又推。
"准备了惊喜哦。"程屿白突然凑到她耳边，薄荷须后水的气息拂过颈侧。他打了个响指，校园广播突然切换成《凤凰花开的路口》，这是他们入学那年军训拉歌的曲子。
歌声里，阿秀拉着小斌跑来。当年光头的小化疗患者如今顶着浓密卷发，胸前挂着"少年科技营"的通行证："许姐姐！我们做了全息投影仪！"他举起手腕上的智能表，表盘显示着3D建模界面。
"在操场。"阿秀喘着气补充，"周学长帮忙调试的，说是..."她突然换成周予森式的平板语气，"'基于光子晶体的折射率梯度设计'。"
程屿白挑眉："我投资的激光阵列更酷。"他按下手机某个键，图书馆外墙突然投射出巨幅毕业照——是AI合成的四年点滴，许晚熬夜做模型的侧脸与周予森伏案书写的背影不断交叠。
"等等！"林小雨突然指着某张照片，"这不是大二冬天..."画面上许晚裹着围巾在雪地里摔倒，周予森冲过来的残影糊成一片蓝色。
阿秀坏笑着放大图片："学长当时跑出了人生最快速度。"她划到下一张，是周予森背许晚去医务室的背影，白衬衫后摆还沾着她打翻的草莓奶昔。
"照片谁拍的？"许晚耳根发烫。
"我呀！"护理系的王护士长从人群里钻出来，如今她已是护理部主任，彩虹糖温度计换成了智能手环，"那天正好来给你们班同学打疫苗。"
周予森终于摆脱学弟妹的包围走来，学士帽戴得端端正正，手里却捧着个格格不入的便当盒。"给。"他递给许晚，盒子里是捏成Q版建筑模型的饭团，"补充能量。"
便当盒角落刻着极小的【SW】，是许晚大二时落在他实验室的。饭团上的芝士片切成巴塞罗那圣家堂的轮廓，而圣女果雕成的小草莓，正是她毕设作品的缩微版。
"周学长凌晨四点就起来捏饭团。"阿秀举着云台凑近，"还强迫症似的用量角器测芝士片角度..."
程屿白突然插入镜头，往许晚学士帽上别了朵蓝玫瑰："比起这个，难道不是我的礼物更..."话音未落，玫瑰被周予森摘下插进矿泉水瓶："重金属染料不适合直接接触皮肤。"
老陈的哨声解救了这个尴尬时刻。全体毕业生要集合拍大合照了，许晚被簇拥着站上台阶。栀子花瓣随风飘落时，她看见阿秀在镜头后悄悄抹眼泪，小斌正给她递纸巾；程屿白倚在樱花树下按手机，黑曜石耳钉反射着冷光；而周予森站在她斜后方第三个位置，目光穿过纷扬的花瓣与时光，安静地落在她肩头。
"三！二！一！"
快门声淹没在欢呼的浪潮里。许晚抛起学士帽的瞬间，感觉有人碰了碰她手指——是周予森悄悄塞来的纸条。展开后是熟悉的字迹：【今晚七点，实验室。带上阿秀的血液报告】。纸条背面画着颗小星星，和他们五岁时在乡下老宅墙上刻的一模一样。
散场时人群如潮水退去。程屿白被校领导拉去谈投资，阿秀带着小斌去拆投影仪，林小雨忙着收集所有人的签名。许晚独自走回空荡荡的摄影棚，发现周予森正蹲在地上收拾三脚架。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晚看着这个为她修过自行车、熬过姜汤、伪造过家长签名的人，此刻正认真地擦拭滤光镜上的指纹。四年来他们之间隔着实验室数据和抗体报告，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看见彼此最真实的样子。
"周予森。"许晚蹲下来帮他拧紧云台螺丝，"你还记得新生报到那天吗？"
他停下动作，镜片上划过一道虹彩："你穿着蓝T恤迷路了三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三脚架上的刻痕——那是大二野外考察时，许晚摔下山坡刮花的。
"当时你在想什么？"
"想..."他罕见地卡壳了，耳尖泛起淡红，"想这人的空间感怎么差成这样。"
许晚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栖息在毕业展板上的麻雀。周予森也跟着扬起嘴角，夕阳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个模糊的圆。
远处，阿秀举着刚拆下来的全息投影仪朝他们挥手。在她身后，程屿白正走向校门口的豪车，黑曜石耳钉在暮光中一闪，像颗不肯坠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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