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店的灯光将许晚的影子投在试衣镜上，像一幅被金色边框裱起来的画。周予森站在三米外的地毯边缘，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螺丝刀——他刚修好阿秀轮椅的制动系统，指节还沾着机油。
"转过来。"他忽然说。
许晚捏着裙摆旋身，头纱扫过身后插满玫瑰的花架。她看见周予森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目光沿着她腰线游走，像在测量某种精密仪器的误差值。
"后腰蝴蝶结歪了2.7厘米。"他比划着走过来，指尖悬在缎带上方又停住，"要叫店员吗？"
"你连神经元突触间隙都敢缝合。"许晚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后腰，"现在怕弄皱婚纱？"
周予森的耳尖立刻红了。他手指灵巧地穿过层层薄纱，调整缎带时碰到许晚脊背的那颗痣——他们第一次过夜时，他曾在黑暗中用舌尖确认过它的位置。
更衣室外突然传来"哐当"巨响。阿秀的轮椅撞翻了香槟塔，正用平板电脑直播满地玻璃渣："家人们看！这是程氏药业去年股价的走势图复刻！"
"别动碎片！"周予森一个箭步冲出去，从轮椅暗格里掏出小镊子，"你左手三点钟方向有危险棱角。"
林小雨举着两套伴娘服挤过来："周医生，你挑的星空蓝果然......"她突然噤声，盯着周予森白大褂后摆——那里沾着星点血迹，在浅色布料上晕开成暗红小花。
"不是血。"周予森头也不回地夹起玻璃片，"是阿秀上次偷用的草莓唇釉。"
许晚忽然想起什么，拎着裙摆快步走向休息区。她的婚纱设计稿摊在茶几上，旁边是周予森做的三维模型——教堂立体图上布满红色标记，每个都标注着"视线盲区"和"紧急通道"。
"这里。"她指尖停在唱诗班位置，"妈妈坐轮椅不方便，要改成斜坡。"
周予森已经打开建模软件，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密阴影："坡度5.3度，宽度预留双倍。"他敲键盘的节奏让许晚想起大学时，他在解剖室用同样频率记录实验数据。
阿秀突然把轮椅横在他们中间："直播观众投票结果！"平板上显示着【新郎领带款式】，深蓝斜纹以82%的压倒性优势领先。评论区飘过一条金色弹幕：【建议搭配防弹内衬——程屿白】。
空气瞬间凝固。周予森左手滑进白大褂口袋，许晚知道他在摸那个伪装成钢笔的电击器。
"程总真幽默。"林小雨抓起喜糖盒塞给阿秀，"试试这个抹茶味，周医生亲自调的......"
"茶多酚含量0.23%，无咖啡因。"周予森条件反射般接话，眼睛仍盯着窗外某辆黑色轿车。他后颈的3.18纹身从衣领露出来，像一截暴露的电路。
许晚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她今天没喷香水，发间只有洗发水的铃兰味，却让周予森的瞳孔重新聚焦。他伸手摘掉她头发上不知何时粘到的羽毛，动作轻得像在清理培养皿里的杂质。
"伴手礼样品。"周予森从公文包取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拇指大的棱镜挂坠，在灯光下折射出教堂的彩窗图案——与他们初遇那天实验室的彩虹光斑一模一样。
阿秀突然操纵轮椅撞了下茶几。棱镜"啪"地摔碎，露出里面微型芯片的一角。周予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碎片，但许晚已经看清芯片上刻着的"X-17"。
"意外！纯属意外！"阿秀大声嚷嚷着转移话题，"来看看我设计的全息请柬！"她平板上跳出立体投影：穿婚纱的许晚和穿星空蓝西装的周予森站在DNA链缠绕的拱门下，背景音是周予森实验室离心机的白噪音混音。
林小雨突然"啊"了一声："头纱！"她抖开三米长的薄纱，边缘刺绣在阳光下显露出隐藏图案——是许晚偷偷让绣娘加的手术刀与建筑模型交叉纹样，与周予森领带夹上的图案呼应。
店员捧着西装样品过来时，周予森正在拆解轮椅的智能控制系统。他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星空蓝西装掐出精瘦腰线，银灰领带夹闪着冷光。这身装扮与他平日里的白大褂截然不同，却奇妙地融合了两种气质——就像他此刻左手拿着螺丝刀，右手无名指却戴着素圈婚戒。
"裤脚。"他忽然对店员说，"要加暗袋。"见对方困惑，他比划着自己日常穿的白大褂口袋位置，"这里放急救胶囊，这里......"
"放喜糖。"许晚接过话头，往他新西装口袋里塞了颗草莓巧克力，"阿氟替尼和葡萄糖都要备着。"
暮色渐浓时，他们终于敲定所有细节。周予森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沾着机油、唇釉和巧克力渍，像幅抽象画。许晚把头纱叠进去时，摸到内衬有个硬块——拆开线头，是枚老式U盘，贴着"母亲角膜扫描数据"的标签。
"周医生！"林小雨举着手机跑过来，"程氏官微发了你们婚讯！"屏幕上是程屿白转发的请柬设计图，配文【诚邀各位见证X-17项目最完美成果】。评论区置顶着周予森父亲的账号：【教堂地毯下铺着惊喜】。
周予森的表情瞬间结冰。许晚捏了捏他绷紧的小臂肌肉，感觉到皮肤下那些精密运作的血管与神经。她忽然想起大三那年暴雨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宿舍楼下，手里攥着被雨淋湿的建筑模型设计图——也是这样沉默而颤抖的肌肉线条。
"回家。"她踮脚吻他下巴，那里有新冒出的胡茬，"我给你熨明天要穿的......"
"白大褂。"周予森接住她的话，手指穿过她发间，"和防弹背心。"
路灯次第亮起时，许晚在出租车后窗看见婚纱店的轮廓渐渐模糊。周予森正在检查阿秀发来的教堂安防图，手机蓝光映出他眉骨的旧伤疤。她靠过去，听见他心跳的频率稳定在72次/分——和当年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接吻时一模一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