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实验室的百叶窗，在许晚的孕检报告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正坐在周予森办公桌前的转椅上，无聊地翻看他那本《妊娠期生理变化图谱》——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甚至还有几个纠正原书错误的计算公式。
"再等十分钟。"周予森从显微镜前抬头，白大褂袖口沾着某种蓝色染色剂，"这批羊水细胞培养结果就..."
许晚突然僵住了。一种奇异的触感从下腹传来，像是有人用羽毛笔在子宫内壁上轻轻划了个问号。她的手本能地按在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还套着周予森的白大褂——今早她偷穿来时，他假装没看见，只是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
"怎么了？"周予森的声音突然近在耳边。许晚抬头，发现他已经摘下橡胶手套，额头因为快速移动沁出细汗，瞳孔在镜片后放大成两个黑洞。
"好像..."许晚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刚才有只蝴蝶在胃里扇了下翅膀。"
周予森的表情瞬间从医学专家模式切换成了慌张的准爸爸。他单膝跪地，左手保持静止不动，右手飞快地掏出手机打开秒表功能："持续时间？强度等级？具体位置？"他的呼吸喷在许晚手背上，温热又急促。
"停。"许晚用指尖点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这不是实验室数据采集。"
周予森眨眨眼，长睫毛扫过她指腹。他慢慢放松下来，手掌温柔地覆在她腹部，指尖微微颤抖。阳光移到他无名指的婚戒上，那个刻着分子式的素圈闪着微光。
"理论上18-20周才会出现明显胎动..."他小声嘀咕，却突然噤声。许晚看到他脖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那只"蝴蝶"又扇了下翅膀，这次正好撞在周予森的掌心。
实验室的挂钟滴答作响。周予森保持着那个别扭的跪姿，白大褂下摆拖在地上沾了灰尘。许晚看着他镜片上反射的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巴黎那家玩具店橱窗里的工程车套装。
"她动了！"周予森突然惊呼，声音比做出一项重大发现时还要高八度，"强度大约0.3牛顿，位置在髂前上棘内侧两厘米..."他的医学术语戛然而止，因为许晚俯身吻住了他。这个角度让她闻到周予森发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她说不清的、可能是幸福的气息。
当他们分开时，周予森的白大褂口袋掉出个小本子。许晚捡起来，发现是本胎动记录册，但已经被他改造成精密的数据表：时间、强度、持续时间、推测原因（包括"母亲进食巧克力"和"父亲说话声波振动"等选项）。
"周医生..."许晚晃着小本子，看他耳尖迅速变红，"这是不是太..."
"不科学？"周予森推了推歪掉的眼镜，突然露出罕见的狡黠笑容，"第37页。"
许晚翻到指定页码，发现是张手绘漫画：穿白大褂的Q版周予森正对着孕妇肚子念《量子物理入门》，气泡对话框里写着："胎教要从基本原理抓起"。角落还有行小字：【如果是个女孩，请妈妈教她怎么往爸爸的实验报告上画小花】。
下班回家的出租车上，周予森坚持让许晚半躺在他腿上。他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腹部，每隔几分钟就要确认一次胎动情况。司机通过后视镜投来好奇的目光，许晚只好解释："我丈夫是..."
"产科医生？"司机笑着问。
"不，"周予森严肃地回答，"是研究神经退行性疾病的。"然后在司机困惑的表情中补充，"但最近在自学《妇产科学》。"
晚餐时，许晚发现餐桌旁多了把儿童餐椅——是周予森上周偷偷组装的，说明书上还贴着他写的修改建议。她咬了口土豆泥，突然感觉腹部传来轻微的顶触感，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踢了下桌板。
"又来了！"她抓住周予森的手腕。他立刻放下正在测量的营养剂，整个人几乎趴到餐桌上。当第三次胎动来临时，他的眼眶突然红了，镜片蒙上一层雾气。
"根据统计..."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这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许晚知道他又要引用某项研究数据，但这次她没打断。周予森的手指轻轻描摹她腹部的曲线，像在记录某个珍贵实验现象。窗外暮色渐沉，路灯亮起的瞬间，她看清了他脸上那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喜悦。
深夜的卧室里，周予森穿着那件印着DNA图案的睡衣，正往许晚肚子上涂抹防妊娠纹的乳液。他的动作比做细胞培养时还要轻柔，指尖温度恰好36.7度——许晚知道他肯定测量过。
"今天总共胎动7次。"他对着录音笔说科研记录，突然被腹部的明显凸起打断。许晚看着他瞪圆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她在跟你击掌。"
周予森立刻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触碰那个小凸起。当得到回应时，他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咧开嘴笑，这个表情在许晚记忆里出现次数不超过三次。
"如果是女孩，"他突然说，手指还在和未出生的宝宝玩着触碰游戏，"我想教她怎么用离心机做彩虹分层果汁。"
"如果是男孩呢？"
"教他修你摔坏的所有东西。"周予森轻轻吻了下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腹部，"然后告诉他，妈妈生气时最好用的还是棉花糖。"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头的折纸婴儿床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许晚半梦半醒间，感觉周予森的手仍守护性地贴在她腹部。他的呼吸均匀而温暖，偶尔在梦中呢喃几个医学术语，间或一句清晰的"小心台阶"——大概是在梦里继续操心着未来要保护的两个人。
凌晨三点十七分，许晚被轻微的键盘声惊醒。周予森坐在床边的小桌前，屏幕光照亮他专注的侧脸。她正要开口，却看见屏幕上是个三维子宫模型，有个小光点正在里面游动——他居然把今天的胎动做成了可视化数据模型。
许晚轻轻闭上眼睛，假装没发现丈夫这个可爱的偏执举动。腹中的宝宝似乎也醒了，给她发送了个小小的、蝴蝶振翅般的信号。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三个人第一次以各自的方式，完成了穿越腹壁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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